吃飯時氣氛還算融洽,今天畢竟是劉召的生日。
劉波潦草的收拾下心情,便也揚着一張淡笑的面孔和邵玉銘坐在了一張桌子上。
唉,他現在怎麼越看這張臉在面前晃悠就越煩呢!
邵玉銘做飯的手藝毋庸置疑,色香味都還是記憶中的味道。
再次吃到記憶中熟悉的飯菜味道,劉波在兒子一聲聲激動的感歎聲中,也不免多吃了一碗飯。
四菜一湯讓他們三人幾乎掃蕩一空。
劉波雖然沒有像劉召那樣誇張的給予邵玉銘語言上的贊美,但筷子不停,吃的眉眼舒展的樣子,還是很大的取悅了邵玉銘。
父子倆人給的情緒價值很足,并在行動上直接證明了邵玉銘的手藝,這遠比直接誇獎的話更能讓人歡喜。
填飽了肚子,劉波骨頭就軟了,身上懶懶的沒勁,很想回床上躺着。
但是面前就是一桌狼藉的碗筷,劉波隻能強打精神,站起身收拾。
菜都麻煩人家幫忙做了,不能還不知好歹的讓人洗碗吧。
劉波自認覺悟很高,但這頓碗筷最後到底還是讓邵玉銘洗了去。
沒辦法,有些人天生就不是做家務的料。
桌子上疊起來的三個碗劉波還沒端起來,手上動作稍大了一點,直接碎了一個。
另外兩個還是邵玉銘眼疾手快在半空接住的。
沾了一手油的邵玉銘,皺着眉把劉波手裡的活接了過來,隻好勤勤懇懇的當起了臨時小保姆。
到了中午,天色終于好了一些,不再像早上那樣陰沉沉的。
整片上空透着一層灰亮的光,倒莫名給人一種很不安的錯覺。
劉波覺得,這種天氣最适合躲在被窩裡刷肥皂劇,可惜劉召小同志卻不這麼認為。
劉召吃飽了也不忘自己的計劃,纏着劉波一定要他陪他去釣魚。
劉波掏出手機,打開天氣預報,指着上面的雲加雨的标志給鬧騰的小家夥看,再次果斷的拒絕。
“不行,萬一下大雨了江邊會很危險。老師上安全課的時候你沒聽嗎!”
劉召不信會有危險,他覺得劉波的話邏輯不對。
又不是傻子,下雨了還不知道躲。
下雨了,他們馬上離開江邊不就行了,哪裡還會有危險!
所以劉召抱着劉波的大腿,就差撒潑打滾了。
劉波被纏得不行,惱火的想要不要在這個快樂的日子,教教小家夥什麼叫花兒别樣紅時,恰巧這時洗好碗的邵玉銘過來了。
邵玉銘安靜的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覺得劉召說的也有道理,再說又不是什麼很過分的要求。
在小朋友生日的這天滿足一下也無可厚非,畢竟劉召早幾天就期待着這場郊遊了。
邵玉銘便也開口幫劉召勸了勸劉波。
邵玉銘說話時手上還有未擦幹的水珠,一顆一顆順着指節往下墜,在他锃亮的休閑皮鞋邊留下一片淺淺的水痕。
邵玉銘大約是用的冷水洗碗,一雙大手被冷水泡的通紅,潮濕的皮膚冒着淺淡的白色煙霧,與手背上方幹燥的皮膚呈現明顯的紅白對比。
劉波盯着邵玉銘的手看了好一會兒,鬼使神差就點頭同意了。
去的時候開的是劉波的面包車,上車時,邵玉銘滿臉的抗拒與不情願。
但都被劉波無情的忽視了。
“真的不需要開我的車嗎?”邵玉銘掙紮的說道。
“要下河床,濕泥地,路不好,刮底盤,你的那輛,到那地兒還真的不一定有我的好開。”
劉波拍拍自己的愛車,見邵玉銘還要張嘴說什麼,立馬打斷道。
“邵玉銘,你要是不想去可以直接說,沒什麼不好意思的。畢竟那地兒風大、也髒,你有潔癖我理解。相信劉召也會理解你的難處的。”
邵玉銘:他是這個意思嗎!!
車裡的小劉召大概是聽到了劉波的話,忽然從窗戶裡面伸出了小腦袋,一雙桃花眼委屈巴巴的盯着邵玉銘看。
仿佛是在質問他:啊,你真不想去嗎!
邵玉銘無言以對,隻能一腔憤懑的坐上了副駕駛。
小破車比邵玉銘想象中的還要破舊一些,從劉波家門口開出去那一段石子土路,小破車開在上面,動靜猶如綠皮火車,失重感堪比過山車,哐哧哐哧的。
邵玉銘個高腿長,在他記憶中還是第一次坐這種從來沒有保養過,又年頭老舊的面包車。
眼前不停飛灰塵不說,下面也是抻不開腿,上面腦袋更是咣咣咣撞車頂。
等好不容易上了大路,小面包車被磨光滑了的輪胎沒了減震功能,跑起來的感覺也是鈍感力十足。
逼得邵玉銘全程不得不死死的抓緊頭頂的把手,屁股才能安安穩穩的在凹下去一塊的椅子上坐穩。
說實話,他長這麼大就沒坐過體驗感這麼差的車,氣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好幾次想要喊停車。
真是走路都比坐這小破車舒服。
邵玉銘來時一頭精心打理的發型,等下車時全都因為“忠心護主”,變成了一縷一縷的條條挂在了頭頂。
好不容易熬到了地方,一下車,還被劉召看見了“落魄”的發型,小家夥沒忍住,嘎的一下,捂着肚子差點笑壞了。
被小孩子嘲笑,還是他生物學上的親生兒子,邵玉銘一張臉有點挂不住,竟漸漸有點漲紅。
劉波眯着眼睛瞧邵玉銘,嘴角比AK還難壓。
大概是有點毛病,隻要一看到邵玉銘吃癟,心情就莫名的好。
像是受到了感應,邵玉銘忽然回頭,與某個偷笑的罪魁禍首對上視線。
劉波:……
劉波輕咳一下,躲開邵玉銘的“咬牙切齒”的視線,轉身去後面拿裝備。
就算是春天,陰沉沉的午後天氣也是沉悶的。
隆長的江面向遠處的天邊無限拉長,偶有微風浮動,帶動滿江魚鱗波紋奔向更深的遠方。
來到江邊,空氣都順暢了不少,湧動的潮濕水汽,好似都緩解了幹渴的面部皮膚。
劉波目光在江邊遊走一圈,随後玩笑似的指着不遠處一個地方,說:“呐,看到沒,就那裡,我救你命的地方。”
聞言邵玉銘神情微怔,朝着劉波手指的方向看去,沉默許久。
好一會兒後邵玉銘深呼吸一口氣,才吐出肺腑淤堵的雜氣,語調有些艱澀的說:“謝謝!”
聽見邵玉銘的道謝劉波勾了勾嘴角,沒再說什麼。
釣魚本就不是一件難事,最有說法的大概就是甩鈎了。
但按照劉波的“野路子”,隻有兩個原則:一、不要勾到自己;二、不要勾到他人。
把自己的經驗告訴劉召後,剩下的甩鈎全憑熟能生巧了。
等劉召的魚鈎下水後,劉波就轉身去忙自己的了。
至于小家夥能不能釣的上來魚,劉波隻能說:嗯……全憑運氣吧!
有劉波教劉召,邵玉銘也不好太過插手,便蹲在一旁默默的聽着,幫忙串串魚餌,撒撒魚料給水裡的小魚“打窩”之類的小雜活。
所以,劉召所預想的“左擁右戴”、“父慈子孝”、“阖家團圓”的美好畫面并沒有發生。
無聊的弄着手裡的魚竿,劉召眼睛一會兒看看左邊,一會兒看看右邊,全部都離他三米遠的兩個大人,一陣無語。
這兩人真給他釣上魚了!
咋整?
劉召轉轉眼珠子,得想一個辦法把這兩人弄近一點才是,不讓這兩個鬼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和好!
正想着辦法呢,手裡的魚竿忽然動了,劉召下意識的扯了一下,手裡的杆子也像是被注入了靈魂一樣,把他的手往水裡帶。
這是——“啊,邵叔叔快來,我釣上來了!釣上來了!!”
劉召興奮的聲音在江邊歡快的響起,聽到聲音邵玉銘與劉波都第一時間趕到了小家夥的身邊。
“邵叔叔,快快快,有魚!”劉召第一時間将目光投向了邵玉銘:“你快幫我把它拉上來呀!”
魚線雖然被拉扯着崩的很緊,但見劉召拿在手裡還遊刃有餘的樣子,邵玉銘便鼓勵的說道。
“你可以試着自己把它拉上來,不難的。”
劉召小臉皺成一團,慫慫的說:“可我有點害怕!”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一直在被手裡的魚竿往水裡帶,力量挺大的,劉召感覺自己一定是釣到大魚了。
“邵叔嗎,你就幫我把它拉上來吧,我怕它跑了。”
邵玉銘微笑着摸摸劉召的小腦袋:“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的!”
見邵玉銘實在不肯幫他,劉召隻好又把目光投向了他親愛的爸爸。
“爸……”
劉召剛說一個字,才發現劉波竟然同樣用鼓勵的眼神看着他,對他說。
“作為一個“成熟”的小孩,絕不會拒絕勇敢行為的降臨!”
劉召:哇,爸爸說的好有道理!
被灌了滿滿一碗雞湯的劉召立馬動力十足,按照劉波與邵玉銘一人一句的經驗教導方式,重心下壓,與水下的大魚兒來了一場“殊死搏鬥”。
好一會兒後,在劉召堅持不懈的努力下,終于把大魚兒拉了上來。
隻是等劉召看清自己費了老半天力氣釣上來的“大魚”差點沒氣死。
還沒他手掌大呢!!!
看着手裡的白色長條小魚,劉召神情沮喪的撅着嘴巴,滿臉的不開心。
劉波好笑的在兒子的後腦勺拍了一下:“行了啊,我們三就你釣上來了,你還在這裡哭喪着臉,是在和我炫耀嘛。”
劉召:……親愛的爸爸,不會說話就請你把嘴巴閉上。
“這是你人生中第一次釣魚,還是在沒有經過任何外力的情況下,就釣上來了一條這麼大的。總體來說,你已經很棒了,超過了很多第一次釣魚,隻能空手而歸的人。這是一件很值得開心,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你說對不對不!”
邵玉銘幫劉召把魚取下來,放進裝了水的小桶中,在幫他重新裝上魚餌。
“好了。”邵玉銘蹲在劉召的面前,用一雙盛滿慈愛的眼睛,看着小家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