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的不滿意,我們就再釣一條大的。今天不行,就明天。這條江這麼長,還怕釣不到一條你滿意的嘛!”
鈎兒重新入水,三人各坐回各的位置,江邊安撫的說話聲轉眼歸于平靜。
因為是第一個釣到魚的人,勝利的興奮此時已經完全充斥了劉召的大腦了,哪裡還記得自己今天來的目的。
全神貫注的盯着江面,全部心思已經徹徹底底都放在了釣魚上。
劉召不知是運氣不佳,還是實在沒有釣魚技巧。
自他釣上來了這第一條魚後,相繼的,不遠處的劉波與邵玉銘,就彷佛是開了挂一樣,一條接着一條把魚收進桶中。
看的劉召十分眼熱。
心中不停暗罵:死手,快給我釣啊!
天色漸暗,風吹江粼。
釣魚本就是一件漫長又枯燥的事情,更何況還是在有成果與沒有成果的對比下。
就在劉召的耐心快要耗盡發脾氣時,不負所望,他手裡的魚竿又動了。
劉召眼睛一亮,剛準備大喊一聲,又生生止住了。
不行,他要自己把魚拉上來。
萬一是個小的,不就又鬧笑話了。
萬一是個大的,嘿嘿……
劉召心中美滋滋的,滿腦子都是他拉了一條大魚上來後,劉波與邵玉銘對他豎起的大拇指。
得意的不行。
所以他也就沒有喊出聲,而是準備一個人悄悄地把魚兒拉上來,看看能不能成為他炫耀的資本。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在收線的時候劉召便不慌不忙的,即使有些吃力,也在咬牙堅持着,死死抱緊手裡的魚竿。
魚線越收越緊,劉召預估着自己甩出去的長度。
應該還可以收回好多,但是魚線怎麼就收不動了呢?
劉召累的滿頭大汗,經過這番折騰,手呀、胳膊呀、腿呀,全都酸的不行。
歪着腦袋在手臂上擦了一把累出的熱汗,劉召感覺到了吃力,但又實在舍不得張口喊人,措施自己耍威風的高光時刻。
眼珠子轉了轉,小腦瓜子靈光一閃。
劉召把魚竿往後扯,然後站在原地轉了幾圈,用魚竿前面魚線的部分,在自己的腰上纏了幾圈,完事後他得意的松了一口氣。
這下子終于可以休息一下了,等他休息好了再把這臭魚拉上來。
劉召叉腰站着,一臉的得意洋洋,把全世界我最聰明的蠢樣都擺在了臉上。
隻是他臉上得意的表情還沒有展開,就感覺纏在腰間的魚線好像在慢慢的收緊。
忽然一個巨力襲來,魚線收的更緊了。
就連劉召的那個小身闆也被這股力道拉得一個踉跄,扯到了江邊堪堪停住腳。
一股不好的預感沖上大腦,劉召正準備認慫的大喊“爸爸”,哪成想又是一下巨力襲來,那句還沒喊出來的爸爸,就成了——
“咕噜噜-,咕噜噜-”
“噗通”的落水聲堪稱平地一聲雷,劉波與邵玉銘雖然第一時間就趕了過來,但是也隻能看到劉召漸漸被拉進深水區的小小身影。
想也沒想的,劉波直接就跳了下去。
邵玉銘雖然也很着急,但也還有幾分理智在。
他站在岸上觀察了一下情況,見劉波很快就遊到了劉召的身邊,也安心了幾分。
但是邵玉銘很快就發現有些不對勁。
劉波的救援似乎沒有想象中的那樣順利。
劉召雖然有被劉波托起身體露出水面,但兩個人的身影卻還是不斷的向下遊的方向飄去。
一瞬間,邵玉銘感到了心慌,像是有一塊大石頭壓在了上面,沉悶的他喘不過氣。
這感覺既恐慌又陌生。
他不由的揮手,跟着父子倆漂流的方向行走,任由幹淨的皮鞋踏過滿是泥淤的濕地,蹒跚的鑽進半人高的枯草叢,大聲喊道:“劉波,這邊——”
劉波當然知道是那邊,但是他根本就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前進的方向。
他不知道劉召的身體上纏了魚線,更不知道自己的是在與一條受驚的大魚搏鬥。
模糊視線中,望着越來越遠的岸邊他隻知道自己的力氣快用完了。
無論怎麼遊也遊不動,反而身體一點點被精疲力竭的帶向了水下。
邵玉銘的呼喊,劉召嗚嗚咽咽的哭聲,就在耳邊不斷的回響,劉波心亂如麻。
但他不敢松懈,一隻手使勁力氣的夾着兒子,另一隻手,則更加賣力的劃水。
但,一切無濟于事。
他沒有力氣了。
在即将下沉的最後一刻,劉波想将兒子舉出水面,好讓他能撐得久一些。
卻發現連這一簡單的動作他都做不到。
沒有辦法,隻能放棄無畏的掙紮,緊緊的抱着兒子一同向水中墜去。
車子行駛到半路時,天上雷雲乍現。
等他們到家時,已是烏雲蓋頂,電閃交加,滂沱大雨狂洩而下,墜在車頂上“哐哐”響,落在身上痛感更像是小石子落在身上。
車上沒有傘,邵玉銘就用外套蓋住劉召的臉,将快要凍壞的小家夥抱到走廊下躲好。
劉波緊随而來,從角落裡摸出鑰匙開門。
他們全都體力耗盡,又在水裡泡了那麼長的時間,漏風的面包車還沒有暖氣,一路開回來,一個個全都凍的面色發白。
劉召凍的嘴唇發烏,劉波也不顧的許多,抱着小家夥就先進了浴室洗澡。
浴室裡傳來了“嘩啦啦”的水聲,還有父子倆小聲的交談聲,邵玉銘站在客廳中一時不知道做什麼好了。
下水前脫在岸上的外套也裹在了劉召的身上,此刻他的身上就穿了一件薄毛衣,全身上下還是濕漉漉的。
門口有風吹進來,邵玉銘冷的打了一個哆嗦,圈緊手臂,下意識的踱步,好讓自己暖和一些。
但是他走過的地方都會因為衣服上的落下的雨水,而留下一道水痕。
邵玉銘看見了,便尴尬的止住腳步了。
猶豫了一下,他将大門關起半扇,在門後背風的實木沙發上坐下,等待嗎。
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難熬的,太過冷切的身體蒙蔽了大腦神經,讓邵玉銘甚至萌生起一陣後怕來。
萬一他沒有及時将父子兩人救起……
萬一他們真的溺死在了他的眼前……
邵玉銘無法深想,大腦就像是裝了反感器,總是會自動躲避細想這些問題的答案。
甚至讓他感到腦中刺痛,有什麼東西想要從感受深處爬出來,痛斥他。
明知道天氣不好,為什麼要讓他們父子去江邊那麼危險的地方。
明知道小孩子對危險的感知力低,為什麼還要坐在離劉召那麼遠的地方那個。
無邊的内疚與自責,隐匿的,将他吞噬。
“幫我拿下衣服。”
邵玉銘驟然回神,擡頭向聲源方向看去嗎。
隻見一個帶着水霧的腦袋從浴室門縫中伸出,男人偏長的頭發亂糟糟的支在頭頂,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一雙氤氲着水汽的狹長眼睛。
門後便是細腰塌陷的肉色輪廓。
邵玉銘額角忽然跳了一下,張口就問:“什麼?”
劉波瞪了一下眼睛:“幫我們拿一下換洗衣服,快點,很冷!”
“啪”一聲後,玻璃門在眼前便又合上了。
邵玉銘:……
站起身後,稍微躊躇了一下,邵玉銘擡步,忽略身後的門,先去了劉召的房間拿衣服。
将衣服送到時,門開了一條縫,邵玉銘習慣性的用略低的目光往裡看。
視線卻落了一個空,穿過一片白色的薄霧,落在了一身流暢弧線的背脊上。
“快給我,快給我,冷死我了!”
得到了充分的安撫,又洗了一個溫暖熱水澡後的劉召,已經神經大條的忘記了剛才的“死裡逃生”,唧唧咋咋,活潑的似淋了雨的小鳥。
手裡的衣服被搶走,玻璃門又再次在眼前合上,邵玉銘抿抿嘴,轉身又去另一個房間替劉波拿衣服。
摸到開關,打開燈,晃眼掃視全屋,劉波的房間内一片簡約整潔,确定了衣櫃的方向,邵玉銘直接走過去。
厚重的實木衣櫃不大,和他差不多高,是兩扇兩開門的,邵玉銘随手打開一對,裡面塞的半滿的衣服疊的整整齊齊。
衣櫃是挂式的,沒有隔斷,隻有最底下的一層。因此放在上層的衣服都是夏天的,冬天的厚衣服都壓在了下面。
邵玉銘挑眉,覺得劉波這衣服擺放的挺有特色(麻煩)。
從下方抽出了一整套秋衣,和厚棉衣,稍稍抗拒了一下,邵玉銘還是幫劉波翻找出了一條内褲帶上。
但是……粉色的!
這品味……略顯悶騷!
大約是太過抗拒的原因,邵玉銘拿内褲的手不是很自然,捏着一角提起,卷好的内褲就松開成了一片。
看着手中的内褲,邵玉銘頓了一下。
這個内褲尺碼……是不是太大了一點?
稍一遲疑,他像是想到了什麼,雙手撐着内褲,打開,在自己腰間比劃了一下……
慌亂的,邵玉銘将手裡的東西又扔了回去,關上櫃門,手忙腳亂的打開另一扇衣櫃。
總有他不願意承認的東西,在悄悄的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