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男孩子把尾音拖得很長,似乎是在抱怨為什麼非得來上這個學,不過身上的校服又穿的十分規整,除了紐扣扣得十分零散。
班裡的人齊刷刷往江楓的方位看,一下子成為焦點的江楓沒有半點不适,依舊冷着一張臉,和他們對視,很快抛出一句話:“看我幹嗎?”
好好上着的課讓遲到的學生打斷,唐德雖然帶了他兩年,也有點承受不起,讓他趕快回到座位上坐好。
安排好的那個位置,正好是溫予酒的旁邊。
溫予酒和男孩子對視一眼,很明顯的發現江楓的身形滞了一下,一步也沒邁出去。
然後他聽到江楓公然在課堂上,和唐德打起商量:“老唐,能不能給我換個位置?”
本來就因為課程被打斷而一肚子不滿的唐德,狠瞪了江楓一眼:“不能,現在給我回你的位置上坐好!”
打斷課堂是不對,江楓抿了一下唇沒再說話,百般不情願一點一點往溫予酒的方向挪動過來,甚至還發揮了拖延的本事,一路七繞八拐,勵志在班級裡玩起貪吃蛇。
“江楓,回你的位置坐好!”
“知道了——”
邊上的椅子被修長的手拉開,溫予酒用餘光打量着身邊即将坐下的男生。江楓滿臉不爽,但坐下的時候堪稱無聲。
許陽搬來的課本沒有經過整理,在課桌上随意地鋪散開來,江楓想要趴桌的心思瞬間打消,隻能先整理起課本。他的動作很小,基本沒什麼人能注意到這邊。
他們倆的位置又是偏角落,除非特地往這邊看,不然沒什麼人會察覺到江楓在收拾課本。
把練習冊和理綜的課本壘成一沓,又把主科的必修書放在同一邊,江楓正思考着剩餘的試卷應該怎麼辦,卻突然察覺到了視線。
他猛地一扭頭,和溫予酒對上眼。
一臉莫名其妙:“你看我幹什麼?”
溫予酒的目光直白,即便兩人對上眼也不移開,江楓被盯得後背直泛起雞皮疙瘩,更何況人家仍舊直勾勾的盯着他,面上毫不尴尬。
不願意跟溫予酒對視,江楓隻能自己率先把腦袋轉回去:“還看?”
“不能看?”溫予酒也表現出一臉莫名其妙,他桌上的書籍擺的十分整齊,恰好有一小處可以隔絕講台的視線,溫予酒正好靠在那一處書籍的後邊,“你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江楓:“……”
他當然沒有,于是江楓不打算再跟溫予酒對話。桌面很快整理好,江楓把兩大沓書本堆在前桌邊,便幹脆利落的趴下補起覺,不如眼不見心不煩。
沒想到還有這一招,溫予酒看着旁邊隻留給他一個後腦勺的人,默默地把頭扭回白闆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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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着兩節都是唐德的物理課,第二節下課是大課間,學校還沒有安排好是做操還是跑操,所以第一個星期的大課間統一安排自由活動。溫予酒望着唐德說完下課後,在講台上大吼江楓的名字。
名字鑽入耳朵,趴在課桌上睡得正香的人動了動腦袋,從臂彎裡露出一雙眼睛,迷茫的四處打量,沒找到聲源,剛準備繼續睡過去。
“江楓!”
這下聽清了來源,江楓直起身子,從一大摞書後探出腦袋:“……啊?”
唐德瞪着他:“跟我去辦公室一趟!”
“……去辦公室幹嘛?”把下巴搭在課本上,江楓困得睜不開眼,說話也含含糊糊的,“我困死了,能不能中午放學再訓我?”
“上課遲到還跟我打商量?快點過來!”
唐德和同學們的關系都不錯,而且還是剛畢業不久的教師,加上帶了江楓兩年,兩個人的關系亦師亦友,更何況如今是下課時段,說話并不怎麼遮掩。
“……哦。”江楓磨磨蹭蹭站起來,準備往唐德的方向過去,臨走前回望一眼,發現溫予酒依舊在盯着他看。
不自主的蹙起眉,想到入睡前還問過這個人一直盯着他看做什麼,對方似乎沒給出什麼有效回答。
“有病。”江楓小聲嘀咕了一句,大步往講台走過去。
聲音很清晰的進入溫予酒的耳朵裡。
溫予酒笑了一下。
三個字在唇齒間滾了一圈,還是沒有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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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的老師對于江楓的到來習以為常,甚至還有教過他的女老師和他打招呼。
“江楓同學又犯什麼事兒啦?”
耷拉着腦袋跟在唐德後面的江楓,不住地打哈欠,眉眼間是藏不住的困倦,聽見有老師在同他說話,老老實實道:“遲到了。”
“你也知道自己是遲到了啊,”唐德在自己的辦公位坐下來,轉身看向桌邊站着的男孩子,“怎麼沒來早自習?”
“……”江楓說,“被教導主任抓了。”
本來按照他平常的速度,是能踩點到達教室參與早自習的,奈何他星期一沒能準時參加開學典禮,甚至一整天沒到學校來,昨天又是隻出現了半天。
一大清早,教導主任就在校門口蹲着他,發現男孩子出現在視野範圍内,不緊不慢走到校門口時,就被地中海老師一把抓住了手臂,往辦公室拖。
當時江楓因為沒睡夠而低氣壓環繞,突然讓人抓住還吓了一跳,在看清來人是誰後不得不換上敬語:“您拽我去哪兒啊?”
“還說呢,”教導主任把鼻梁上蹲歪掉的眼鏡推正,“跟我去辦公室,開學典禮都敢不來,放個假把你人都給放飛了是吧?”
放假有沒有把他放飛,江楓不知道,反正睡眠不足,他的魂是快要飛了。
教導主任把他教訓了一整個早自習,第一節課快上課才放過了江楓,讓他趕緊回教室好好聽課。
江楓把事情簡單的給唐德說了。
“……”班主任無奈的揉一把自己的太陽穴,“說說吧,為什麼沒來參加開學典禮?”
當時他也發現了,隻是給這小子打了半天電話,一通也沒接,最後隻能找上許陽,讓男生幫忙問問。
江楓又打了一個哈欠:“有混混攔着我不讓我去學校。”
“……”唐德看着他,“不是你把混混堵住了找事兒?”
這孩子打從高一家長會在全校出名,後續便一路放飛,前面逃課太過頻繁,他和教務處還嘗試過找家長,但找了家長發現男孩子會更加變本加厲,就沒有再打過電話,江楓也收斂了一點。
後頭又有打架的事兒出現,教務處時不時就來抓他們班的這位學生,唐德作為班主任,順心的日子也變少了許多。
他偶爾會在沒課的時候巡堂,發現男孩子不在座位上,就會溜達去江楓常去的地方,把人抓回辦公室,讓他哪怕不想上課也不能閑着,塞給他幾張剛打印好的試卷,讓男孩子在辦公室寫幾道題再回班級。
“哪兒能啊,”江楓說,“我哪有這麼厲害,再說了我還是很期待開學的。”
語調毫無起伏,他時不時打出一個哈欠,邊跟唐德說明自己的情況。倦意一直影響着精神,江楓擡起手揉揉眼,問:“您還有什麼事兒要問嗎,沒有的話能放我回去睡覺嗎?”
“回吧回吧,”該了解的都了解完了,唐德也沒有要把他留下來的打算,擺擺手讓江楓回去了。男孩子剛轉過身要出辦公室,唐德突然又想起什麼,“等會!”
“?”江楓迷茫的扭過頭。
唐德面不改色的送他一個晴天霹靂,“兩周後有一次摸底考,回去好好準備一下。”
台上的數學老師說着高考重點知識,時不時在白闆上寫下一串公式,幫助同學們進行複習。
筆尖摩擦紙張的聲音竄進江楓的腦海,原本安安穩穩補覺的男孩子,猛地身子一顫,從睡夢中醒來。
溫予酒聽到聲響,往他的方向抛來視線,江楓沒注意。
他吐出一句髒話:“媽的……”
摸底考。
他準備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