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天,溫予酒摁響他家的門鈴,提着早餐進來,江楓還是覺得恍惚。
這股恍惚勁,持續到江楓逐漸跟不上溫予酒的講解速度,筆記和試卷也寫的一團糟。
他緊急喊停,對着對面正要把筆尖落到第二小問的補習老師說:“你講太快了。”
溫予酒頓了一下,擡起眸子:“抱歉。”
學校的複習從高二就開始進行,進度比他們要快很多,馬上就快要結束一輪複習。
這兩周落下的知識點太多,溫予酒不自覺就加快了速度。
他停下要繼續往下說的打算,而是轉問江楓:“哪裡沒明白?”
一個上午過了将近半本書,江楓終于得來休息的機會,靠向椅背把書蓋到臉上,歎出一口很長的氣。
溫予酒問他:“跟不上?”
“勉強可以,”江楓如實道,“學的腦子疼。”
他的視野還沒被書本遮蓋完全,透過縫隙望向自己擺在電視櫃旁的電子琴,起了點心思。
“溫予酒,打個商量。”
“什麼?”
“給我彈首曲子。”
溫予酒掀起眼皮,看向對面一休息就開始萎靡的人:“求我。”
江楓不打算跟他對峙,懶洋洋道:“拜托帥哥了。”
他說出這番話臉不紅心不跳,就像道出口的不是自己。
江楓又往上加了一個籌碼,“明天我包你三餐。”
溫予酒依然不松口,垂眼繼續把書摞在一塊兒。
見對方不上鈎,江楓坐直身,把課本從臉上拿下來:“總不能買來一直不用吧,帥哥,你的琴積灰了。”
雖然他想聽曲子是突發奇想,但開了口才知道自己也有點好奇對方的琴技。
江楓剛準備繼續忽悠下去。
溫予酒打斷他:“你想聽什麼?”
挑選出來的是在琴行聽過的曲目,溫予酒把電子琴供上電,摁響了第一個音鍵。
江楓已經在沙發上坐好,準備聽溫予酒演奏,過了一會兒也沒聽見家裡有半點響動。
他朝電子琴的方向看過去。
男孩子一手搭在琴鍵上,低頭蹙眉似乎在冥思苦想,半晌往江楓的方向看過來。
“不好意思,有譜子嗎?”
距離考試還剩一天,唐德才帶着考場安排表姗姗來遲,把其中一張張貼在走廊的牆上,對班裡看到他舉動,而蠢蠢欲動的同學們擺手,讓他們稍安勿躁。
等到下課才進去,把另一張表投放到多媒體上。
将近一周的時間,溫予酒都在幫江楓鞏固知識點,習題也少布置了很多,告訴對方首要是把書上的内容記住。
江楓不明所以,但還是跟着他的節奏走。
唯一的壞處是,他現在一閉眼,都能看見一大堆公式在他的腦海裡盤旋。
真快到了要學吐的地步。
眼下終于快到考試的日子,對江楓來說完全是解放的前兆。
他瞟了一眼屏幕上的安排表,發現自己的名字下面,還跟着他同桌的名字。
也就是說,他們被分到了同一個考場。
溫予酒沒什麼反應,看完自己的考場号和座位号,就低下頭繼續翻手中的公式書。
雖然他已經全部背完了,但閑着也是閑着。
反倒是江楓扭頭看了他一眼。
溫予酒沒擡頭:“怎麼了?”
江楓又把腦袋扭了回去:“沒什麼。”
十中的考試一直按照高考時間來安排,江楓放好資料從走廊進到考場,才發現溫予酒的座位正好在自己旁邊。
男孩子正在整理自己的考試用具,沒發現有人盯着他看。
他從早自習就在考場裡,桌上也沒放有複習資料,比起一模更加随心所欲。
江楓在他旁邊坐下來,這才看到溫予酒眼裡的一點驚訝,似乎也沒料到旁邊的座位會是他。
他們的考場是四班,許陽回班級走廊拿複習資料,看見溫予酒坐在裡頭,又掃到剛和自己打過招呼,接着在學霸旁邊位置坐下的好兄弟。
全科考完放學的那天,江楓就被許陽問了一嘴:“坐學霸旁邊考試什麼感覺?”
江楓正叼着哄騙許陽為他買來的雪糕,聞言回憶了一下考試過程。
其實能記住的部分不多,但偶爾擡頭,他都能用餘光瞥見坐在他旁邊的人,已經把試卷翻了個面。
那個時候才開考不到一個小時。
他舔了一口雪糕,盯着天空上的一小朵雲,半晌回答許陽的問題:“覺得他寫的挺快。”
明明看上去都會做,最終成績出來,又一直保持在第二到第五的名次,從來沒有和他父親的要求沾過邊。
江楓把目光放回前進的方向上,又想到當時在咖啡店,他聽到的溫予酒對靳南說的話。
——我讓自己考了個倒數。
他們在黃昏下拐了個彎,走到紅綠燈處。
江楓看見溫予酒站在不遠的路口,像是在等人,沒過一會兒,就有一輛小車停在他旁邊。
駕駛座的人搖下車窗,露出面龐,那是溫予酒的父親。
他看不清溫予酒的表情,但直覺告訴他,對方的情緒并不好。
他也聽不見雙方的講話内容,卻看得出氣氛不太好。
江楓原以為溫予酒會上車,男孩子已經拉開了後座的門。
他們又說了幾句話。
下一秒,溫予酒把車門甩上了。
他的父親在喊他:“溫予酒!”
江楓遠遠的看着。
溫予酒沒有因為叫喊回頭。
而是徑直消失在他視野的黃昏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