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安聞言,腳步一頓,側頭看向莊北,語氣難掩激動:“你吃醋了?”
莊北被這個結論硬控三秒,好半晌才道:“……沒有。”
“不信,你就是吃醋了。”笛安笑得開心。
“……随你。”莊北無奈。
薩樂姆小鎮不算大,兩人很快就到了鎮中心,其餘幾人早就到場等待,秋收也随後趕了過來。
故事會的場地布置得很簡單,隻有幾把椅子和一個木制講台,講台之上還放着一個盒子,看樣式像是抽簽盒。
五人全部落座後,瑞澤蒂便走上了講台,他神情寡淡的開口:“歡迎各位,來到‘幸福’故事會。”
“從今天起的每天中午十二點,各位都要來到這裡,傾聽關于‘幸福’的故事。”
瑞澤蒂微頓,他擡眸環視衆人一圈,繼續道:“關于那些不存在的人,不存在的‘幸福故事’。”
衆人臉色驟變。
“接下來,抽簽決定講故事的順序,每天都要有一個人講故事,放棄抽簽的,優先講故事。”瑞澤蒂說完,便自顧自把手伸進紙箱,拿出來一個白色小球,上面寫着四。
“看來,我是第四個講故事的人。”
瑞澤蒂說完,便走下了講台,他一邊坐下,一邊道:“不遵守故事會規則的,會遭受,心罰。”
秋收聞言皺眉,下意識确認:“刑罰?”
瑞澤蒂回頭看向秋收,糾正道:“是心罰。”
秋收眉頭皺得更緊了。
底下幾人猶豫片刻後,也紛紛走上了講台,第二個抽簽的陳落拿到了數字三,夏念星拿到了數字二,而秋收,拿到了數字一。
秋收臉一白,拿着白球僵直在了原地。
上前抽簽的笛安看了他一眼,然後對身邊的莊北道:“你先,剩下那個給我。”
莊北沒有推辭,直接伸手拿出了數字五,笛安毫無疑問獲得了數字六,最後一個講故事。
“請講出你的故事。”瑞澤蒂看着秋收,出聲催促。
秋收抿唇,放下小球,擡眸看向瑞澤蒂。
他猶豫着開口:“你能先告訴我,為什麼不能讓他們知道自己不存在嗎?”
瑞澤蒂神情不變,爽快的回答了他:“這是規則,一旦他們得知自己不存在,你們也會遭受心罰。”
“而心罰,就是讓那些本就不存在的人,永遠消失。”
所有人聽到這個回答後,都是臉色一變,或驚愕或悲傷,或恐懼或抗拒,或迷茫或黯淡,毫無疑問,所有人都不想遭受這個,“心罰”。
失而複得,誰能割舍?
秋收閉目垂首,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他睜開眼,走到講台之後,開始叙述不存在的幸福故事:
他生于金燦燦的糧食中,被身為農學教授的父母取名,秋收。
三千良田換不來黃金萬兩,卻能帶走無數血汗與青春。
他的父母深知這個道理,所以他們傾盡一生,不顧嚴冬酷暑輾轉各地,隻為提高糧食的品質和産量。
這樣的無私何其讓人崇敬。
而秋收的老師顔完,就是那個最崇敬他父母的人。
崇敬到,連他們的兒子也愛屋及烏的疼愛。
秋收是一直知道的,他的老師對自己隻有長輩對晚輩的愛,沒有其他。
顔完總告訴秋收,“秋教授他們不陪你長大,并不是不愛你,隻是他們不隻愛你,他們還愛着更多人。”
秋收不怎麼在乎缺失的陪伴,他隻問顔完:“所以你是來填補我缺少的愛嗎?”
顔完愣了一下,笑着搖頭:“不,愛不能被填補。”
秋收疑惑:“那你是來幹什麼的?”
顔完回答:“我是來陪你長大的。”
“那我就不長大了。”
這樣,顔完就會永遠陪着他了,秋收想。
即使過去很多年,秋收也贊成幼時的自己。
要是真的能不長大就好了,如果真的不長大,顔完就不會……
死。
在顔完離開長大的秋收之後,在秋收沒來得及勇敢之前,他死了。
秋收的父母告訴秋收,顔完死得英勇,他的死對無數人都有着重要意義。
“那對我有什麼意義?”秋收眼神空洞,問自己偉大的父親。
秋滿倉瞬間瞪大了眼,似根本不理解秋收在說什麼。
“他活着,才有意義!”
秋收紅着眼,陷入魔怔,他像個瘋子般,語無倫次的逼問自己的媽媽:“你們,你們是不是知道他會死?你們是不是知道!既然你們知道他會死,為什麼還要送他來我身邊!”
“他在我心裡早就留下了意義!他的死對我來說沒有意義!”
晚悅看着自己歇斯底裡的兒子,隻能哭着道歉:“對不起,我們不知道啊,我們……”
“我不怪你們。”
秋收忽然變了臉,他拉住秋滿倉和晚悅,一遍遍道:“他說過的,我不能怪你們,我不怪你們,我求你們把他還給我……”
秋滿倉滿臉痛心,晚悅已經泣不成聲。
見兩人不回應,秋收再度失控,他對着自己的父母嘶吼:“你們走!你們快走!你們不要回來!隻要你們不回來,他就會回來……”
“……他說過的,他會陪着我的。”
秋收抱着頭,頹然跪倒,他滿眼淚水,隻會喃喃:“是不是我長大了,你就不要我了,顔完,你告訴我啊,你回來啊,我還沒告訴你……”
“我愛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