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澧江有明珠
“聽說雲煙城裡有秘術師縱火?”
“……”夏舒揭開車簾:“阮前輩?”
阮伶是騎馬找來的。大道單騎,快馬揚鞭,頭戴一頂白紗笠帽,遮住了那貌若好女的嬌妩面容。
夏舒邀他同行,阮伶也不客氣,将缰繩交到車夫手裡,衣擺一掀,欣然上車。
南山之南、青蓮谷,他确是去了的。可丁儀閉門不出,默不見客,阮伶碰了一鼻子灰,隻好轉身離開,另做計較。
他向夏舒問起雲煙城中事,提及秀水中人,成君心思一轉,讓夏舒把杜方鶴和缪嘉淩的行蹤告訴阮伶。夏舒有些好奇,說杜方鶴不是你師弟嗎?他逃了阮家的婚,阮前輩要去抓人,你還透露他的行蹤?
成君說事已至此,堵不如疏;況他們已分别這樣久時日,那缪氏的小少爺又格外機敏,料阮前輩這時追查也查不出什麼來。還不如大大方方照實裡說,說不定還能賣前輩一個人情。
夏舒說你這麼會算計,怎麼還被人算計成一隻小狗了?
成君一頓,說那要不你别說了?
“哦,他倆啊。”結果夏舒還是大緻說了一遍,阮伶聽罷介紹,擺了擺手,“來這兒的路上遇到我家姑娘了,她堅決不許我插手,号稱要‘親手宰了那倆不要臉的’,我沒法子勸,那就依了她的意思,不再摻和此事。這樣也好,小兒女的恩怨情仇,就讓他們自去解決,做長輩的,能幫得上忙的就幫,倘是幫不上,那是他們自己的命數。”
他又問夏舒:“對了,你是要去朔方原的,是不是?”
夏舒點頭。
“那我便同你一處北遊吧。你去朔方原,我去九嶽山,正好也順路。”
成君登時将狗頭一擡。九嶽山?阮伶要去九嶽山?去找誰,什麼事?
夏舒幫他問了,阮伶也沒什麼好遮掩的,道:“所謂天下三絕,除我之外,這不是還有兩位嘛。他們都是九嶽山的客卿長老,一位擅臨凇、一位擅密羅,都是九重境的秘術大家,丁儀見不到,見一見他們還是可以的罷。”
原來是切磋比試。成君放下心來,呼出一口氣,頭頸也重新靠進夏舒懷裡。阮伶将這一切都看在眼裡,暗暗覺得好笑,嘴上全不提,隻有一搭沒一搭地與夏舒說閑話,并不多嘴去問夏舒懷裡那隻小白狗的來曆哪怕一句。
當夜沒來得及宿在人煙處,夏舒催動谷玄弄出好大一蓬棉花,阮伶看了也是啧啧稱奇。兩人都是秘術師,聊了些術法心得,便一同躺在滿地的棉花當中,旁邊燃着枯柴,頭頂萬裡星河。
“《龍淵古卷》嘛,這樁大事,誰又能不曉得。”提起三個月前轟動整個江湖的九嶽山跳崖風波,阮伶顯是感慨良多,話裡竟帶着兩分歎息。“洞見境巅峰,可惜了。”
夏舒心裡一動:“你說跳崖那個?……不是說洞見上面還有妙賞和登臨嗎,他才洞見境,很厲害嗎?”
阮伶一聲輕笑,搖了搖頭:“江北尚武,大多看不上秘術師;江南崇術,也瞧不起那些隻知打煞筋骨的莽夫。我雖是秘術師,卻也不得不承認,若是同境對戰,秘術師總會矮上半階;我看你手裡那幾門秘術也有七重境的本事,這算是很厲害的了,可若是對上洞見境的高手,走不出一個回合。至于九重境對上登臨境,隻怕更是棋輸一着。”
“九重境都會輸,那登臨境豈不是天下第一了?”
“話也不是這樣說。你師父丁儀精通九門秘術,每一樣都有九重境的水平,大陸南方第一秘術師的名頭在這裡,倘若真與登臨境對上,未必會輸。”
“老師平日裡不愛與人争鬥,又不出青蓮谷,沒機會對上罷。”
阮伶聽了大笑:“天底下倒攏共也數不出整一個的登臨境來!”
“根本沒有登臨境?”夏舒有點糊塗了,“那前輩方才……”
“天下武者若是拉一張排名榜單出來,排名前二的就是你哥哥,夏懷,大陸北方第一劍客,執劍‘不器’;還有就是九嶽山掌門傅明彰,掌劍‘九嶽’;這兩位都是妙賞境巅峰。不過誰一誰二不好說,因為兩人并沒有真正對戰過,排名也就難分先後了。”
夏舒道:“若前輩與那九嶽山的掌門對上,誰赢面大些?”
阮伶毫不猶豫道:“他赢,我輸。”
夏舒沒想到阮伶答得這樣快,緩了一下才道:“那若是,我兄長,與我老師對上呢?”
“這個還真不好說……”阮伶一怔,“你哥哥這些年在朔方原北苦修不出,丁儀則在南山以南、青蓮谷中閉門,好像從未交手過……你問這個幹什麼?他倆不是私交甚笃麼?當沒有刀劍相向那一日罷。”
“我就是好奇。”夏舒眼神微爍,“那,跳崖那個,洞見境巅峰,這是什麼水平?”
“肉身打煞,成就一身筋骨之後,入玄心,可于千軍萬馬中風雨不動安如山;入洞見,仰可觀寰宇、俯可見微塵;入妙賞,則可日行八萬裡、賞澧江南北風花雪月;而入登臨即成大宗師,一人可戰一國、可守一城。江湖中兩大妙賞,當為‘不器劍’夏懷、九嶽山掌門傅明彰,再往下諸如南方雙傑之一的‘寒江雪’柳潇湘、秀水派掌門夫人賀飛雲,這些都是洞見境巅峰,與妙賞未必沒有一戰之力。”
夏舒不由得看向懷中一直安靜不語的小白狗。
這狗……不是,這人,這麼厲害的嗎?
那還跳什麼崖,直接拎着劍一路殺下山去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