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舒抱着小白狗蹲在風月亭附近的假山後,仔細看了一會,承認成君說得很有幾分道理,這柳潇湘當真美得風韻天成,眉如遠山飄渺、瞳似秋水裁剪,最難得眉目間萦着的那一縷愁緒,讓她整個人看上去疏離又冷淡,是個再标緻不過的冷美人。
他喃喃道:“阮前輩用郁非冷火,這位是個冷美人,倒很般配的……”
成君:“……”
喂我隻是随口一提,你不要真把這兩位大前輩湊做一堆啊!
“看見柳前輩那對子午鴛鴦钺了嗎,”成君踩了一下夏舒小臂,“‘雙刃成月,寒光照雪’,仔細這話被她聽見,你腦袋不保。”
“就是她挂的那對武器?”
“對。”
“長得奇奇怪怪的……”
“她真的會聽見的……”
話音剛落,黑衣美婦就往假山這邊淡淡看了一眼。夏舒沒什麼感覺,成君渾身狗毛都豎起來了,他可是見識過柳潇湘出手的模樣,子午鴛鴦钺神出鬼沒、如臂指使——這玩意兒看着不大,威力是一點不輸那些長兵刃。
恰好謝焉與賀飛雲已至,黑衣美婦沒再多看什麼,仍舊是哀愁着眉目,與謝家夫婦交談起來。不多時阮伶也到了鵝池,他隻向亭中瞧了一眼,不知為何竟慢慢舒出一口氣,好像放下了心口一塊巨石似的,不再挂懷。
夏舒捏住小白狗兩隻耳朵扯了扯:“你猜錯了。阮前輩的意中人不是這一位。”
“我都說了,就是随口一提,到底是誰非要當真還跑來看啊。”
“怪我咯?”
“……怪我,怪我。”
風月亭中,黑衣美婦跟謝焉說話到一半,忽然道:“你門下弟子養狗來吃嗎?”
謝焉一下沒反應過來。賀飛雲早知道假山背後蹲了個人,本沒在意,聽她這麼一說才曉得那人竟是夏舒,立時給謝焉遞了個眼色,後者一甩衣袖,一縷無形清風托起假山背後那人,再一拽,亭中眨眼間多了個人。
阮伶咦了一聲:“小夏?你幹嘛呢。”
“我、我在找狗。”夏舒一身的冷汗——他現在知道怕了。“對,是我家旺财亂跑,現下可找到了。”
阮伶眉頭一挑。這狗會亂跑?
謝焉介紹了夏舒的身份,言說是丁儀弟子、夏懷幼弟,柳潇湘看了賀飛雲一眼,又瞟一眼明顯與夏舒親近的阮伶,美目閉了閉,沒說什麼。她施施然在亭中石桌邊坐下,鬓邊白色絨花為之輕顫,目光緩緩掃過衆人,才道:“既如此,一起聽聽也無妨。”
“‘纏枝蓮’久居青蓮谷中,卻也該知曉《龍淵古卷》出世一事。他本事大,或許不在乎;但我在乎,我比誰都在乎。”
柳潇湘聲音不大,調子也不高,輕輕柔柔、哀哀愁愁,話裡話外卻透着股子徹骨的冰冷森幽。
“我要找到川海劍劍主,問問這位九嶽山掌門高足,怎樣才能順利進入大風暴?我男人還在裡面。我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他不來找我,必是早在朔方原北不知名的荒地中化為一具枯骨了。可他是我男人,我不能讓他孤零零地躺在那兒。”
“我已在飄雪湖邊挖了兩座墓,一座是他,一座是我。你們都說我是未亡人,那他這個已亡人,早晚還是要回到我身邊的。”
“九嶽山封山多有蹊跷,川海劍劍主會跳崖明志?此子我有過一面之緣,以他慣常行事,跳崖之說,我是不信的。無論如何,我要找他問來進入極北之境的方法,然後去到亡靈海中,給我男人收屍。”
在場衆人一時沉默。
夏舒暗暗咋舌,與成君傳音道:“你确實還是當隻狗比較好。我怕你一現身,就要被他們給撕碎了。”
成君唯有苦笑:“那就勞煩夏大師小心謹慎些,别再暴露我身份了。”
“巧得很,”謝焉卻提起了不在場的另一個人。“天機閣方閣主眼下正在秀水,機會難得,不知孟夫人有沒有興趣,請她開口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