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昨死今更非
“那個……我是非死不可嗎?”
成君小心翼翼道。“小夏,你看我都是一隻狗了,也怪不容易的……”
“不死,就活不了。”
夏舒左手掐訣向洞外一揮,幾縷精神遊絲飄飄蕩蕩地落向洞口,密羅秘術正如一道屏障,隔絕氣息,更是切斷了洞内外一切聯系,來瞞過宿命的“眼睛”。
“很難說清歲正到底是什麼。有人說歲正秘術是竊天道之權柄,也有人說歲正秘術隻是借宿命的眼睛去窺探因果輪回。我也說不好歲正究竟是何種存在,我隻知道,要想阻止它,首要便是瞞過它。”
火焰照徹這方山洞。夏舒反手拔出臨淵劍用鋒利劍刃割開自己食指、中指,淡淡的血腥氣在火光中彌散。成君終于确認,夏舒眼中那團小小的赤橙火焰,便是可被稱之為瘋狂的東西。
“術以血引,道從此傳;
五行化身,何物補天?
十二生門,九重幽境,
三魂一意,上下無極;
敕令五道來也,
五行補天陣,陣開!”
輕輕一指點出,那火焰如蛇,蜿蜒着爬向石台上苟活的軀殼,升騰的火光中有蛇信在青石上舔舐出道道紅痕,似是某個法陣中的一樣紋印,亟待補全。緊跟着是某種沙塵的味道,不知不覺間焦土的塵灰灑落石台,與火蛇依偎着交相纏繞,留下另一樣紋印。金鐵交擊之聲便在塵灰中蔓生,爍爍其光,攀附其間,塵灰随風散盡,留下亘古銘刻,此為又一樣紋印。窸窣水汽緩慢蝕刻着那不熄微光,上善正如流水,晝夜如此,川湧不絕,此為再一樣紋印。飄蕩水汽中,一朵青蓮倏然怒放,從水中生長,根莖系于不見底的塵灰,金鐵将它鍛造,火蛇将它灼燒,五行五道就此流轉,塑成一朵永恒之花。
“郁非!”
火蛇如臂使指,鑽向那軀殼胸口,心髒為之剖,每一次悸動都沾着赤橙火色——以火代心,一封觸覺;
“填盍!”
塵灰被風揚起,鑽向那軀殼脾胃,丹田為之破,每一寸肌膚都染上微黃土色——以土代脾,二封味覺;
“裂章!”
金鐵之聲交擊,鑽向那軀殼鼻息,肺腸為之割,每一口吐息都被爍金銳氣割裂——以金代肺,三封嗅覺;
“印池!”
水汽如霧彌漫,鑽向那軀殼小腹,骨肉為之碎,每一滴鮮血都被無根之水滌蕩——以水代腎,四封聽覺;
“谷玄!”
青蓮至此怒放,鑽向那軀殼肝膽,無盡的根莖須葉平地拔起,又從那雙眼中破開血肉,長成一朵妖冶紅蓮——以木代肝,五封視覺。
“身在五行中,意衍天道外,
化生此世界,萬法自緣來;
五行伊始,四九藏真,
三陽遁陰,二元如極,
一死無生,枯榮從來;
敕令萬難百解,
殘存之軀,安敢欺天?!”
——妖風如刀割面!
成君幾乎要睜不開眼,那紅蓮汲着肉身軀殼的血土迎風搖曳,歲正之環在他頸上瘋狂掙動起來,純白熒光一呼一吸,反複明滅,紅蓮也不甘示弱,二者似在争奪什麼,此消彼長。幾息過後,歲正之環主動脫開了小白狗的脖頸,飛向那朵怒放紅蓮,隻一下相撞,便忽然間失卻所有光芒,倏倏砸向地面,砰得一聲脆響。
小白狗應聲而倒。
夏舒喘一口氣,吐盡所有濁息,掐着秘術法訣的兩手一揮,五行陣破。紅蓮在石台上瞬息枯萎,草木殘蛻在火中灼成餘燼,花瓣如雨委地。那枚名喚霰雪散的大藥丸子被他高高一抛,懸浮半空,以太淵秘術催發藥力,緩緩落向火中殘軀,一時間山洞中滿是血肉在骨間附生的牙酸聲響,四肢、百骸,五髒、六腑,血肉蘇生,氣息漸成。
一片蓮花草木的薄香中,純潔無垢的軀殼新生。
夏舒已累得說不出話來,通身的氣力都好像随着那紅蓮被灼燒殆盡,凝了凝神,才終于以沾了血的指尖在那具新生軀殼眉心一點,嘶聲道:“術以我引……道從我傳。天不就我,我亦補天——!”
紅蓮花瓣輕輕落在那人眉間。
漫天落英如雨,夏舒頸子一垂,鮮血自他口中淅瀝瀝下墜,亦落在無窮無盡的紅蓮花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