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分時間并沒有超出正常打分效率的範疇,可焦慮和不安足以把片刻拖成無法忍受的漫長。體操論壇裡一下子刷了好幾頁“大不了讓賽就行”,可徐若澄真的沒有往這方面想過一點兒。笑話,她徐若澄怎麼可能會去拿别人讓出來的名額?此刻她滿腦子高速運轉着的都是近乎瘋魔的祈願和近乎瘋狂的想法,時間每過去一秒便意味着離要命的結果揭曉更近一秒,戰栗感從每一根血管裡蔓延開,勾挑起将身體解構的恐懼。
但徐若澄還是推開了阮導溫柔擁過來的手臂。“我自己看分就好,”她說。
簡秋甯踮起腳尖,瞪大了眼睛去望那塊大屏幕。也是完全憑良心說,她此時此刻并沒有一點兒糾結猶疑,剛才看到徐若澄扶木失誤的時候她就下定決心了,隻要能讓賽,那肯定得讓啊。于公,既然都是為國争光,自然要能者上;于私,自己現在的平衡木又沒什麼争金奪銀的可能,當然是集中精力把另三項比好更加重要也更加“劃算”,想來無論是兩位主管教練還是省隊都不會有多少異議吧。
可她因為下定決心而生的輕松也僅僅停留了一瞬。有時候,不是一廂情願地給予,對方就會樂意接受的。徐若澄,她這樣驕傲的一個人,對于“讓賽”這種施舍一般的機會,能夠坦然接受嗎?簡秋甯也茫然了,不,其實不是茫然,她心裡有明晰的答案,隻是這個答案她不想承認,不想面對。
“分數出來了!”
下一秒幾個人異口同聲地破口大喊,聲音的亂氣流裡彙集了僥幸、恐懼、不甘和失落。
徐若澄的得分也是14.200,扶木之後7.600的完成分不可不謂慷慨,充滿了裁判組對于這一套高難度動作的肯定之意,也把華國隊資格賽的總分定格在了足以達成大部分人期望值的170.580分。然而恰巧和剛才簡秋甯一模一樣的成績卻讓整支隊伍陷入了無言以對的沉默之中。
看起來是形成了和四年前一模一樣的格局啊,真是巧合呢。可是隊裡的情況跟四年前壓根兒不是一回事。簡秋甯皺了皺眉頭,把不合時宜的懷舊的惆怅從腦海裡擠出去,硬着頭皮走到被章齡阮漱玉還有隊醫簇擁着的徐若澄面前:“沒事啊,沒關系,你去比就……。”
一個“好”字還未出口,隻見徐若澄粗暴地把腳踝上繞着的一大團繃帶拽下來狠狠甩到地上,再擡起頭來時已是淚痕滿面:“我才不稀罕!”
“澄子!還有團體兩個套要下呢,現在誰許你拉着臉的?!”阮漱玉連忙呵斥,一邊也顧及到很有分寸地避開單項決賽的話題不談。
“急什麼,團體我肯定會比好的。”
徐若澄用袖口胡亂在臉上抹了一把,站起身,眉毛高高地挑起。
那很可能是我最後的“上牆”機會了,怎麼會不好好珍惜。失去的就失去了,我絕不會低頭躬腰死纏爛打,但隻要是我自己還有機會去争取的東西,我徐若澄也絕不輕言放棄,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