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棒啊！不過甯姐怎麼最後沒舉手。”喬念颠颠兒地小跑着迎過來，一面鼓掌，一面又有些詫異地問着。“我和天怡都喊了呢。”

“啊，我沒舉手嗎？……哈哈哈……”

完成成套後舉手亮相緻意應該是深刻寫入每一個體操運動員DNA的。居然連這都能忘了，還談什麼體面退場？本來也就沒有什麼“體面”了吧。哈哈，成天說着什麼要寵辱不驚，要堅持到底，可我終究還是中途當了逃兵。

簡秋甯嘴角上翹成詭異的弧度，忍不住自嘲地笑出聲。

喬念瞬間驚恐地瞪大雙眼，仿佛白日裡見到了鬼。明明是很開懷的笑容，可看着卻讓人脊背上爬過涼意，她實在無法相信秋甯姐這會是個滿意的笑。

她可是四連冠得主啊，雖然14.833的分數算是相當高了，也穩穩地拿到了這枚賽前大家紛紛認為闆上釘釘，可這些天來卻讓人懷疑是否是搖搖欲墜的銀牌，好像也可以表示滿意，但……不，不可能是滿意，簡秋甯的目光沒有焦點地看過來，隻看得喬念身上汗毛都全部豎起。這是怎樣的一種目光？絕望，冷漠，空洞，好像……好像那個大家熟悉親熱崇拜的她在剛剛擺出自由操結束動作的那一瞬間時便倒下了，如今走下台的，隻是一具行屍走肉，沒有任何感情的行屍走肉。

“很好，非常好……最後一套，非常非常好。”

也沒人還有心思注意到喬念的驚訝，王遠洲緊緊抱住愛徒，不說老淚縱橫，至少也是熱淚盈眶了。這一路走來，就這樣到這裡畫上了句号，哪怕這個句号一點也不完美，哪怕他心裡覺着這一塊自由操銀牌對秋甯來說根本不能稱作圓滿，他也還是努力地擠出了一連串的“好”字兒，努力表現出欣喜滿意的态度，隻是想給秋甯這一路辛苦的體操生涯留下最後的一點甜。

“什麼……什麼叫最後一套？”這卻是付天怡的聲音，隻是尖叫剛沖口而出就被聞知雅和林舒靜兩人帶着疼痛的眼神遏止。小姑娘緊緊捂着嘴巴，幾乎一瞬間就明白了王導這句話的含義，剛才在平衡木的結果面前還能保持平靜的她眼眶立馬就紅了。

“王導，我沒事的，您别擔心我，快去忙男隊那邊吧，後面還有單杠決賽呢。”到底是經過無數場比賽的大起大落錘煉的人，片刻時間便足夠鎮定下來，簡秋甯抹去眼角笑出來的淚珠，輕輕退出王遠洲的懷抱。

從此刻開始，這片賽場對她來說便是一片沒有意義的空白。曾經，簡秋甯還和杜明暖她們讨論過退役之後要去幹什麼這種當時來說沒有什麼意思的問題，當初她也認真地思考，以後是要當個教練呢，還是如章導期望的那樣向國際裁判方向發展呢？總之是不可能和體操這個項目完全沒有關系的。可現在，真的走到了退役這一步，她卻隻希望從此之後再也不要和這個項目發生任何聯系，甚至連以後世錦賽和奧運會的女子體操比賽，簡秋甯覺得自己也是不會想打開電視機去看的了。

此刻她所能想到的，對于這個項目僅存的最後一點牽挂，可能也就是希望羅煥修能在等下的單杠決賽中拿到金牌——如果能有一塊金牌的話，起碼這一場世錦賽還不能叫做完全的失敗，簡秋甯自欺欺人地這樣對自己解釋着。

“唉，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着……你們……好吧。”

王導當然什麼都知道，可面對他偶爾會對此流露出來的“恨鐵不成鋼”，簡秋甯發現自己到最後也隻能以沉默逃避。有時候，逃避，正是解決所有無法解決的問題唯一的辦法。

她低下頭轉過身準備收拾東西，卻忽覺腰際一輕，整個人猛然被騰空攔腰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