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封信 香蕉魚最初的模樣
“于是呢,西摩就這麼對一旁的西比爾說‘遊到一個洞裡去,那兒有許多香蕉。它們遊進去時還是樣子很普通的魚。可是它們一進了洞,就饞得跟豬一樣了’這句話”,跑道上艾梨拉着和真和芽也的胳膊,一邊慢走一邊講述自己最近正在看的書。
學生時代的天氣,莫名就很喜歡跟學生的想法作對,以為鐵定持續一周的陰雨天氣卻在禮拜四這天中午開始放晴,注定了體育鍛煉怎麼也逃不過去,經過最初還像模像樣的集體跑操後,現在各自慢跑的也有,更多的是像她們三個跑着跑着變成散步的。
“然後呢?”和真完全被艾梨吊起了好奇心。
“然後西摩就接着說咯,‘它們吃得太胖了,就再也沒法從洞裡出來了。連擠都擠不出洞口了。’,說到這艾梨故意停頓下來,看了看身旁的兩人,和真一臉期待的表情和芽也從頭到尾都面無表情的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但她還是壓低自己聲音營造出一種詭異的氛圍,“然後他就自殺了。”
“诶?騙人的吧?西摩嗎?為什麼?”和真完全接受不了這個結局,把艾梨的手僅緊緊攥住,“那西比爾怎麼辦?”
“我還沒看完嘿嘿,”艾梨笑得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你要看的話,我把書借你?”
江口和真想了片刻後立馬搖頭,“不要,我不想看到西摩死…”
“不是吧,你有這麼脆弱嗎?才這會兒功夫你已經把感情注入到西摩身上了?”艾梨敲了敲和真的腦袋,指了指芽也,“你學學芽也吧,你看她,不知道的以為我在講鬼故事呢,不對,鬼故事至少還有個驚吓的表情吧。”
“诶,”和真笑着朝芽也肚子的左側輕輕搗了搗,“這孩子就是這樣子咯,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她。”
“我其實也好奇的,”默不吭聲的芽也一開口,面前兩人趕緊正色,“香蕉魚是個什麼魚,我們日本有這種魚嗎,能吃嗎?”
“哈哈哈哈,我就說嘛,這真的才是你會關注的點耶哈哈哈!”和真被艾梨的大笑聲影響得也開始笑起來,“我之前有問過野島君噢,他說香蕉魚是虛構的。”
“沒有這種魚啊…”芽也頓時就提不起興趣了,本來還覺得這個名字挺可愛的。
“肯定沒有啊!野島君說作者大概是想表達,洞對香蕉魚來說,擁有世俗裡極具誘惑的一切東西,代表一種欲望。而還沒變成香蕉魚之前,那些普通的魚就是人類一開始最初的狀态,天真懵懂、純淨未被污染。最後那些吃多了香蕉,再也不出了洞口,已經變成香蕉魚的普通魚,就是被世俗裡誘惑和欲望灌滿并同化了的人。”
講完一通後,艾梨癟了癟嘴,“反正我是單純覺得有趣才看的這本書,不像野島君還能看出那麼多的彎彎繞繞,大概他就是被污染了的香蕉魚,而我就是單純可愛的小魚吧哈哈哈!”
對于艾梨這種明面拉踩野島君,實則臉上笑出來的褶子都快上天的秀恩愛行為,芽也和真兩人早已習慣,隻好笑笑不回答。
有些話對着一些人能輕而易舉、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但同樣的話對着另一個人,就是醞釀了大半天的情緒、前期腦内排練依然開不了口。
錯過了第一個機會,訓練前正選們會提前到達休息室,等待每日的訓練安排會議,開始之前大家都在各忙各的,不是在給球拍換綁帶,就是在整理球具或者交流前幾天的訓練内容,明明那個時候如果上前跟仁王搭話就可以很自然,但是偏偏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隻是不停地在疊毛巾和注意水杯的擺放位置。
“學生會的事解決了嗎?”
一段時間相處下來,芽也發現青木真的是個很熱心的人,對社團每個人都很關心。
對比起來,小山更沉默寡言,總是一個人默默地坐在休息室裡打遊戲,要麼就是一個人在階梯椅上看人打網球,從來不加入他們的任何閑聊。
芽也問過他如果喜歡打網球可以上去試試,但他也隻是淡淡地回答說自己并不喜歡,隻是想看人打網球而已,但他并非專業的球迷,好多次三人一起看訓練賽的時候,青木了解的網球知識都比他們兩人多得多,叫人摸不清頭腦,小山到底是不是網球迷。
“就是感覺我已經知道鑰匙放在哪裡了,也知道它可以打開哪扇門,”芽也頗為苦惱,“但是現在我還不确定門後面到底會有什麼,會不會出現比如怪獸什麼的…就知道怎麼打開門,但不開門其實也可以啦…”
“薛定谔的貓?”
青木這麼一說,芽也覺得确實如此,“差不多,但其實更大一部分原因是比起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是我很害怕靠近那扇門。”
重複着青木對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振作點啊,青池同學!不是才十七歲嘛,畏畏縮縮的話可是什麼都做不成的啊!’。
就因為這一句話,自己一頭熱就跑到訓練場這了。
場上單打訓練比賽才開始不久,階梯椅上基本座無虛席,被前來觀賽或是觀人的女生們圍滿,卻還是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仁王的背影,以及站在他旁邊仍未上場的其他正選們。
“喲,這不是對着我們甩下了一大堆瞧不上我們的話,之後卻又加入網球社的青池芽也嗎?”自從那次自己對着福員明子等人落下一堆狠話後,芽也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她們了,包括現在看起來依然穩居C位的西口麻裡奈,看來她确收有收到自己托福員明子轉告給她的話,此刻她站在階梯椅上看向自己的眼神,與以往僞裝後的甜美完全無關,隻有不加掩飾的敵意和蔑視。
深知在完全不想聽你說話的人的耳朵裡,連張嘴都是錯誤,芽也轉身就想離開時,“看來你也不過如此,你轉告給我的話,現在我原話奉還給你,如果你還記得的話。”
“芽也!”丸井再一次不認真觀摩練習賽,發現了場外的她,“過來這裡啊!”
自己臉上的表情應該很難看吧。
不,是一定很難看吧。
體内有一股烈火正在把她吞噬、毀滅,而她隻能站在這裡,如同一片枯萎、燒焦的葉子,任憑自己被燒成一撮灰燼,恨不能幻化為塵埃和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