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像另一場夢。
郁潮躺在海岸邊,潮水打濕他的衣擺,潮濕的布料緊貼皮膚,粘膩感令人不舒服。他沒理會,機械般選擇了承受。
一夜未眠,郁潮臉上的黑眼圈很重。
他始終仰望天空,見證了群星在銀河中努力的閃耀,也目睹了它褪去,顯現深淵才會擁有的飄渺墨黑色,換來萬物無處躲藏的白晝。
郁潮記得他什麼都沒有想,卻又似想了好多。
眼睛越發酸澀,郁潮閉目,随之的刺痛感愈發強烈的襲來。
他不知道甯語汐有沒有把昨晚的事告訴郁金南。
郁潮擡胳膊貼在額頭,皮膚相觸産生的溫熱使他逐漸清醒。
愛怎麼着怎麼着。
郁潮艱難地坐起,眼前是日複一日隻會起浪的海。
這個時辰,漁夫們早已經出海,岸邊沒有一輛船,而他需要去覓食。
郁潮捏捏眉心,沉重地踏出一步,尋找果子,但大部分樹“不中用”,枝繁葉茂唯獨不結果。
他倚着樹幹,不由自主地下滑,直至癱坐在樹下。
甯語汐安排他的活,出于緩兵之計,郁潮先答應下來,夜裡便出逃。
可是沒想到他經常不勞動,随便幹點就流失了體力,加上他吃不慣她家的飯,不過一個晚上和一個早晨,他就餓得前胸貼後背。
郁潮懷疑自己餓出幻覺了,他聽見有人哼曲,音量不大不小,似乎在附近。
郁潮半睜開眼,歪頭瞧見了一個體型寬胖的男人,不算高,因為肥胖顯得整個人強壯。
暈乎的腦子裡閃過的第一念頭是:教訓他。
先前,堆沙子那群小孩提過一嘴,大塊頭欺負過甯語汐,看樣子,應該是面前的人了。
郁潮扶着樹站起來,揉了揉太陽穴,喚回清醒。“喂!”
大塊頭聞聲側頭,未及看清楚叫他的人,頭部便結結實實挨了一拳。
郁潮攢足了力氣,這一拳打得他發懵,郁潮接着踹了他一腳。
大塊頭向後傾,沒站穩,倒在地上,反應過來後,瞪着眼站起來,握緊拳頭朝郁潮揮去,咬牙切齒地說:“我艹你媽,敢打我,活膩了,啊?”
氣勢不小,他的一拳對方很難承受得住,但他太過肥胖,出拳的速度慢,郁潮偏頭輕松躲開。
這下大塊頭更氣憤了,左右勾着拳,不打中郁潮誓不罷休。
郁潮舔舐唇角,一瞬不瞬的凝視他,甩了甩打過他的手腕,攢足力氣再次朝他揮去,“你再和我叫喚。”
大塊頭右耳朵遭了一拳,迅速伸出胳膊,打中郁潮腹部。
胃頓時不舒服,翻江倒海,他強忍着,咬緊後槽牙,“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媽的。”
他徹底惹怒了郁潮,一瞬間郁潮眼眶猩紅,理智地看着自己擡腿把大塊頭踹在地上,死死的打了一頓,最後隻剩下他的哀嚎與求饒。
郁潮半蹲在他面前,狠狠地揪住他的頭發,大塊頭在他腳下低成蝼蟻。
他居高臨下的說:“甯語汐,我的人,你再敢動她試試!”
頭皮疼得像是要扯掉了,大塊頭呲牙咧嘴道:“是是是,我錯了,我以後絕對不找她麻煩。”
郁潮心裡冷哼,抓着他的頭發甩到一旁,松開了手。
走出兩步,郁潮退回去,原本趴在地上要起來的大塊頭見到這一幕,以為郁潮不願放過自己,下得一激靈,重新趴回去裝死。
郁潮彎腰撿起塑料袋子,瞥了眼地上的人,毫不掩飾眼底的譏笑,痞氣十足。
沒骨氣到這個地步的人,他也是第一次見。
塑料袋裡裝的是大塊頭的零食,一些餅幹還有煮熟的貝類。
郁潮扒開貝殼,吃掉貝肉,勉強填飽肚子。
沒想到島上還能見到餅幹。
他不着急吃,捏在手裡端詳片刻,餅幹是常見的曲奇,薄薄一片,形狀基本偏向圓形,邊緣參差不齊,一看就是家裡自己做的。有的火候沒控制好,已經糊成棕褐色。
郁潮扔進嘴裡,味道一般,可以說是他活了二十五年吃過最難吃的餅幹。
哪過過這苦日子,更别提吃這種檔次的垃圾東西。
沒辦法,誰讓他點背溺海,被迫呆在這鬼地方。
能見到餅幹就燒高香了。
郁潮嘴角噙笑,慢條斯理地吃完剩下的貝類。
這島上估計也沒有好的調料,根本吃不出來味道。
他對甯語汐的日子又多了份同情。
可他從不肯輕易認輸,在雲城,郁潮就沒服過軟,對任何事都滿不在乎,什麼都可以和他無關,他來人間是享受的,不是來低聲下氣看臉色的。
島上未涉足過的地方還有很多,比如海葬秦老太太的後海。
郁潮将塑料袋挂在樹枝上,向後海走去。
“哇啊——”姜棠走出門,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太陽升起不久,映照着後海,波光粼粼的,宛如神明灑了層金粉。
眼皮止不住的“打架”,姜棠拍拍臉頰,驅散早起帶給她的困意。
餘光闖入一抹刺眼的黑,看清楚迎面走來的人,姜棠下意識問:“郁潮,你怎麼在這?”
幽靜的眼睛如一汪深潭,側臉結冰霜,籠罩在陰郁之下,戾氣濃濃溢出來。
郁潮耳尖微動,手插在褲子口袋,未分給她一個眼神,恍若未聞,從姜棠面前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