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聿之的宿舍在最頂層,大概額外改裝過,整體風格和蔣逢玉所熟知的宿舍構造并不一樣。
碎金日光自大到誇張的落地窗内照進來,投在桌邊的水晶鐘上,又折射進他眼中,顯出濃沉郁色。
蔣逢玉試圖縮回手,但黃聿之握得太緊,修長的指向上攀沿,順着手掌一直攥住瘦韌的腕骨,令她動彈不得。
她挪了挪腳,向前兩步,彎身坐在床沿,輕聲開口:“你希望我怎樣做?”
黃聿之細細摩挲掌心微涼的皮膚,無論怎樣捂,好像都熱不起來。
他換了個姿勢,手并未松開,淡淡擡眼,望向床對側放置的全身鏡。
那面鏡子映出他與她。
“不是說喜歡我嗎?”他壓下心口盤踞已久的、難以言明的那股郁氣,漫不經心道:“你有一分鐘的時間。”
我給你一分鐘的時間,所以别讓我失望。
蔣逢玉遲遲沒開口,面色沉靜,似乎毫不慌亂。
“系統。”
“在。”
“我要申請提前讀取這周好感值。”
“…”系統短暫頓了一會,“抱歉,尚未開通該權限。”
居然…在緊要關頭…掉鍊子…
蔣逢玉不動聲色磨牙。
等她回去了,第一件事就是讓數值部把這一周讀取一次好感值的限制取消。
黃聿之側眼看着桌邊的鐘:“你還有30秒。”
蔣逢玉後背冒汗,面上仍不顯愁色,腦子正在超高速運轉。
還有兩周不到的時間,她上周掌握的好感值是78,離80相差無幾,如果口吐惡言說不定能降好感度…
但是看當前這個狀況,攻略成功似乎也并不是沒有可能。
這會是好感值突破80暧昧大關的契機嗎?
“15秒。”
“10秒。”
“如果沒什麼想說,你現在就可以走。”
捂在腹部的手死死揪緊了衣料,他自嘲一般地斂下眼,顔色淺淡的唇揚起譏诮的弧度。
所以說别人嘴裡的喜歡都不可信。
追一兩天的人是這樣,追五個月的人也是這樣。
世界上哪有無緣無故的喜歡。
要麼為錢,要麼為名,百分百的真心對他這樣的人來說,根本不存在。
“我說了,你可以走——”
他煩躁地甩開她的手,空氣代替柔軟的皮膚滲進指縫間,他難以忍耐地惡聲惡氣開口,卻又在下一秒噤聲。
她傾過身,輕輕捧住他的臉,在绯薄的眼皮上印下個濡濕的吻,一觸即分。
手指很涼,但被吻住的地方很熱。
眼尾、眉梢、鼻尖…
他閉緊了眼,睫毛無法自控地發顫,像數隻幾欲起飛的黑尾蝶。
溫熱的呼吸向下遊移,細細密密撲打在他唇側,黃聿之微微偏過臉,抿緊的唇卻洩出一條縫。
“我是一隻老青蛙,老青蛙呀老青蛙,躺在水裡不回家——”
嘈雜難聽的周野專用鈴突兀地響起來。
蔣逢玉如獲大赦,收回手接起電話,“喂?咳,知道了,現在回去,等我一下。”
她挂斷電話,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又揉揉肩膀,片刻後擡眼看向黃聿之,幹巴巴道:
“…我先回去了,校醫室人手不夠。”
黃聿之微微颔首,臉轉向牆側,發間露出的耳骨透出淡淡的粉。
“記得吃藥。”
蔣逢玉站起身,理了理打褶的衣服,莫名其妙出現拔X無情的自我認知。
她腳步一頓,猶豫着彎腰,擡手輕輕扣住他的下巴,視線專注而認真,似乎有種平複人心的力量。
“晚點…等有空了,我就來看你。”
天呢,聽着更像人渣了。
蔣逢玉擡腿就跑。
黃聿之抿了抿唇,視線落在那扇緊閉的房門上,片刻後重新投回那面全身鏡。
清瘦高挑的女人已經離開,而剩下的那個人,眼尾帶着難以忽視的紅潮,唇色不複先前病弱的蒼白,殷紅中透着絲絲點點暧昧的水光。
他擡起手,重重擦過唇角,指尖卻不由自主地微抖。
這太過了,黃聿之想。
不該有下一次。
蔣逢玉搭乘電梯下了樓,兩步并作一步小跑至架空層。
藍色的小棚子已經拆了大半,周野正在往小推車上搬剩餘的藥水和注射器,一見蔣逢玉神色匆匆跑來,眼神像八卦的蛇一樣纏上來。
“送這麼久,别是幹壞事了吧?”
蔣逢玉正在平複氣息,冷不丁被口水一嗆,撕心裂肺咳了幾聲,痛苦地彎腰駝背擺手:
“少造謠,我單純做好人好事。”
臉旁伸過來一瓶能量飲料,蔣逢玉想也沒想便伸手接過,悶悶灌了兩口,緩過氣以後啞着聲音道謝,卻發覺身旁站着的人并非李玫允。
而是餘敏易。
她一下卡了殼,卡在喉嚨裡的‘謝謝’隻說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