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既未曾立時将她斬殺,那便是說她身上依舊有他們需要的東西,她暫時應當性命無虞。
難便難在如今敵暗我明,這幕後之人顯然将她的來曆和過往都摸的一清二楚。
她沉下心來,隻聽見耳邊似有叮咚的泉水崩流之聲,用手探了探地面泥土,有些潮濕。
想來此處并非絕命之所,揚州城有溪流又避世之地…
青璇擰眉沉思,食指蜷曲托住下巴,忽得靈光一閃。
若她不曾猜錯,此處應當是青墨山,也便是紫鵑兄長口中所說的,沈康年私采鐵礦之所。
門外忽得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再然後是鐵鍊落下的聲音,寒鐵與地面相撞,帶起一陣铿锵聲。
“青璇姑娘醒了?”沈康年的聲音徐徐響起,細聽下來還帶着幾分愠怒,他派了十幾個侍衛裡裡外外将院子守住,可不料面前這女子卻滑如泥鳅,若非大人眼疾手快,她怕是早便跑出揚州了。
青璇冷笑,“沈大人果真好手段。”
沈康年猛地擒住她脖頸,将青璇自地上徐徐提了起來,陰測測道:“本官早便提醒過姑娘,莫要耍什麼花招,可姑娘當真是令本官大開眼界。”
身上傳來的痛楚令青璇本能地皺起了眉頭,她雙手抓緊那隻将她提起的手,奮力掙紮着,窒息的悶感不斷傳來,“我賭…沈大人…不敢殺我…”細碎的聲音自喉頭發出。
沈康年冷哼一聲,松開了桎梏青璇的手,如同扔物件般用力将青璇甩落在地。
青璇不停咳嗽着,待順過氣來便聽得沈康年開口道:“莫要怪本官沒有提醒姑娘,本官要殺了你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若姑娘配合,本官可以留你一條命,若姑娘再這般陽奉陰違,那就休怪本官辣手摧花了。”
他低頭轉動着手上的玉扳指,陰冷的聲音在整個密閉的籠中響起,無孔不入地搜刮着青璇的耳膜。
青璇咬了咬牙,忍着五髒六腑傳來的刺痛,譏诮道:“如大人所願。”
沈康年轉身離去,又撂下一句話:“本官提醒姑娘一句,姑娘身中劇毒,每隔三日需解毒一次,姑娘若是聽話,事成之後自當将解藥奉上,若不聽話——”
沈康年未曾将後半句話吐出,轉身拂袖離去。
青璇望着他離去的背影,眼中已是萃了頑固寒冰,冷得駭人,袖下十指緊緊攥住地面,連滲出血來都無從察覺。
她幾乎可以肯定,沈康年的背後有更大的主使,而這個人定然對她的前塵往事和行蹤了如指掌,若僅僅憑一個沈康年的本事,她此刻早該出了揚州城。
身上傳來的劇痛愈發強烈,青璇額頭直冒冷汗,她吃力地将手覆在腕上,卻是實實在在吃了一驚。
脈象平穩有力,如常人一般無異,并不是中了毒的樣子,不僅如此,還比常人更為平順。
青璇垂眸,沈康年隻是個幌子,這背後之人才是真正的猛虎。
…
“快些起來!”鐵鍊松動的聲音響起,籠門被打開,一身穿甲胄的侍衛對青璇大聲喊道,面上帶着些不耐。
青璇站起身來,隻覺身上那劇烈的疼痛好似一場夢,如今她四肢暖熱,血液暢通無阻,除卻功力散盡,似乎未有中毒迹象。
她随着侍衛的腳步出了門,穿過一片黑黢黢的空間,來到一個正閃着天光的洞口前,青璇擡起手臂遮了遮陽光。
許久置身暗處,陽光顯得十分刺目。
洞口下連着一座木梯,侍衛輕車熟路地踩着木梯上去。
待到腳踩松軟的濕泥,青璇才發現她身處一個群山環抱的峽谷,而方才她出來的洞口,分明是人家院中的一個地窖。
這院中種着各式各樣的花草,還有一片藥圃,圃中一仙風道骨的老者正面無表情地侍弄着這些作物。
青璇眼尖,這老者種植的那片花木,乃是花草與毒種混雜。
她身上所中之毒,似乎有了由來。
他一襲白色長袍随風而動,半花白的頭發用一根木簪束了冠,此時不情不願地将鐵鍬一扔,對侍衛告誡一句:“告訴沈康年,讓他别再往我這塞人了!”
青璇隻見身旁侍衛面色恭敬地施了一禮,道:“徐神醫且再寬限三日。”
那被叫做徐神醫的老者微微哼了一句,倨傲的視線将青璇了個遍,道:“沈康年竟将我的毒用在這麼個小丫頭片子身上,當真是暴殄天物。”
“小丫頭,你過來。”他對青璇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