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員外正要開口，卻被青璇擡手制止：“罷了，問你也是無用，你女兒生前在她身旁伺候的丫鬟婆子何在？“

她不想再同這麼一個遮遮掩掩的人說話。

萬員外臉上冷汗涔涔，心中十五個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支支吾吾地不敢開口。

青璇見他這副模樣，便什麼都知道了。

大戶人家的小姐出了這般醜事，隻怕身邊伺候的丫鬟婆子早就被處死了，稍微好些的也是發賣了。

“可還有剩下的？”許淵蹙了蹙眉，在一旁冷冷開口。

萬員外面上閃過一絲尴尬，一雙眼骨碌轉了幾下，到底是從犄角旮旯裡想起了那麼個人：“蓉蓉生前有個器重的小女使，隻是犯了大錯，如今正在洗衣房裡做活。”

“找人把她帶上來。”

很快兩個家丁押着一個形容狼狽、滿手凍瘡的女使上來，這女使蓬頭垢面，一雙明亮的大眼睛中已經失去了神采。

“這便是從前蓉蓉身邊伺候的一等女使連翹。”萬員外望了一眼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丫鬟，對青璇二人解釋道。

連翹的确是曾經在萬蓉蓉面前很得臉的大丫鬟，可後來不知犯了什麼錯，萬蓉蓉一怒之下将其逐出了院子。

大宅門裡的彎彎繞繞最是多，拜高踩低尤甚，衆人見連翹失了勢，立時便改了從前那副逢迎的臉，轉而落井下石起來。

看連翹身上衣着便知，她在府中過得很不好，此時京中尚是些天寒地凍的日子，她一張小臉已經凍得慘白，直打哆嗦。

“你可是連翹？”青璇走到女使身前，詢問道。

連翹低着頭，貓兒般低地應了一聲。

“你家姑娘生前可有什麼異常？”青璇想了想，覺得此話不大妥，又改口，“你家姑娘可有做過什麼奇怪的事，或者說遭遇什麼不公？”

此案由萬蓉蓉之事而生，接踵而至的新嫁娘被害，再到如今更夫和打魚人的死，若要追根溯源，似乎隻能從萬蓉蓉身上着手。

凡事必有動機，兇手對萬蓉蓉下手，定然有所端倪。

連翹知道自家姑娘死後，官府的人便時常來查案，可她不過是個被趕出院子的丫鬟，哪裡知道那麼多，如今在府中連活下去都難。

于是搖了搖頭，低頭看地。

“連翹姑娘，你再好好想想。”許淵見連翹搖頭，忍不住開口追問。

連翹垂眸冷笑，從前她在萬蓉蓉身旁伺候，姑娘向來是體面尊貴的，老爺連句重話都舍不得說，更莫提什麼不公。

她一月前還在姑娘身旁伺候，那時姑娘快出嫁了，每日除了繡花便是插畫品茶，要不就是誦經念佛，為了誦經念佛還去了——

是了，誦經念佛。

好似醍醐灌頂，連翹腦中閃過一道弧光。

若說不尋常之事，似乎也算不得不尋常，連翹擡眼望了一眼青璇，很快又低下頭去。

青璇捕捉到了連翹那一瞬間的動搖，威脅道：“連翹姑娘若是不肯說，那我便隻能将你帶回大理寺了。”

那一眼似乎包含了别的東西，讓青璇本能覺得有問題。

果然，連翹猶豫地開了口：“若說異常的事，似乎有那麼一樁，也許也算不得，姑娘一月前，與孫公子的婚事将近，便去京郊的白雲寺上香求佛，并小住了兩日。”

這似乎是閨閣女兒家常做的事，算不得奇怪。

“在白雲寺的第二日，我和姑娘遇見了一位前來上香的公子，那位公子對姑娘拉拉扯扯，被姑娘斥了幾聲才收斂了幾分。”

若是如此也便算了。

“那公子離開前，還一路用眼光目送姑娘，奴婢瞧着那眼神，實在是有些毛骨悚然。”連翹回憶着那日的情形，仍有些心有餘悸。

可往後的一月，這人都不曾再出現，連翹和萬蓉蓉也将此事揭過，不再重提。

若非青璇這般發問，她是決計不會将姑娘的死和那次白雲寺之行連在一塊的。

許淵眸光微動：“你可記得那人的長相？”

連翹想了想，道：“那人長得很高。”說到這裡她擡眸望了許淵一眼，“比這位大人矮上約莫一寸，十分俊俏，隻是樣子奴婢也隻不過匆匆掃了兩眼，不敢多看。”

“還有一點，奴婢在姑娘身邊服侍多年了，也開了不少眼界，可那位公子身上的緞子卻是從未見過。”

青璇和許淵坐在前往白雲寺的馬車中，回想起連翹口中所說的那番話，對身旁許淵道：“不知這個連翹口中的公子是否與此案有關。”

不過可以肯定的一點是，這位公子的身份絕不一般，據連翹的描述，那人所着的緞子在陽光下波光粼粼，有七種色彩。

而就許淵所知，這種緞子原隻有揚州産，因材質特殊，被稱為流光緞，工藝複雜，一年才得幾匹，全部上貢給了朝廷，除卻公裡的娘娘們，便隻剩下幾個皇子才有資格享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