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侍郎秦密嫡次子秦文滄,晉陽城中出了名的病秧子,在弱冠那年生了一場大病,對外宣稱出京養病,如今看來,好像不是這麼回事。
“合歡花?”
“不錯,隻需少許合歡花香便可緻人意亂情迷。”青璇點了點頭,且她在秦文滄身上嗅到的合歡花氣味濃重,可不是一般的縱欲。
“你認得此人?”見許淵一言不發,若有所思的樣子,她開口問道。
許淵微微颔首,景帝從前宴請群臣時,秦侍郎也會帶這位二公子出席,算是有過幾面之緣。
青璇聽他說完秦文滄的情況後,略帶詫異地瞥了許淵一眼,幾乎可以斷定秦文滄便是先前白雲寺前調戲萬蓉蓉之人,接着道:“你覺得秦文滄會與此事有關嗎?”
濃郁的合歡花香氣,常住白雲寺的充分證據,輕浮無禮的表現,種種線索似乎都指向了秦文滄。
“不好說。”許淵搖了搖頭,面色有些微變。
事實往往并非表面所看到的那般,官場之上政敵栽贓陷害再常見不過,還有一樁——
再過不久便是春闱了。
若人事調動不變,秦侍郎應當會是這次春闱的主考官之一,這個節骨眼上他的兒子卷入這樣的一樁案子中,的确有刻意栽贓之嫌。
在二人交談之際,寒鋒的消息也到了。
“探子打聽說近日來京中無人納了側夫人。”說完這句話,他擡頭望了青璇一眼,深吸口氣:“不過就像這位姑娘所說,确有一戶人家養了外室。”
他不由有些佩服起青璇來,有這樣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和這樣一顆七竅玲珑心,他算是理解了主子為何對其尊敬有加。
“是哪戶人家?”許淵沉聲問道,隻覺心中那種不妙之感愈甚。
“吏部侍郎秦密的長子秦文海。”寒鋒行了一禮,道。
許淵眼中明明滅滅,一時有些啞然。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吏部侍郎秦密,是許澤的擁扈,亦是他在朝中有力的支持者。
東南角的街坊外,是一條車水馬龍的長街,熟門熟路地拐過這片熱鬧地,青璇閃身進了一處民宅巷。
青天白日,大多數的人家門戶都大敞着,唯有一間宅子例外。
王婆子提着竹籃,正準備上街采賣東西,口中還哼着咿咿呀呀的民調,卻見前方兩個風度翩翩的公子攔住了去路。
有些訝然瞥了一眼二人,她邁着輕快的步子繼續向前走。
這二人衣着看着就不凡,竟也會來她們這種小老百姓住的胡同,當真是人活得越久,見的怪事也就越多。
卻不曾想過二人是沖她來的。
“嬸嬸請留步。”那位稍矮些的公子開了口,他聲音十分清亮好聽,一雙眼帶着令人覺得親切的笑。
王婆子身形一頓,心下升起幾分狐疑,卻在見到青璇遞來的一張銀票時笑彎了臉,正想接過銀票,卻忽的想起什麼,收回了伸出去的手:“不知兩位公子有何貴幹?”
混迹街坊多年,她聽過不少傳聞,其中一條便是這旁人遞過來的買命财。
要不得。
“嬸嬸,我們兄弟二人本是京城外的富戶,可家鄉遭了災,這才來這兒投奔親戚來了。”青璇見她猶豫,一把将銀票塞到她手中,“沿路我也打聽了不少人家,如今隻剩下那間宅子了。”
她努了努嘴,指向那間門關緊鎖的宅子。
王婆子微微松了口氣,原是來問親的,那便好辦了,遂回道:“這宅子半個月前便被買下來了,隻是似乎沒人住,莫說你們了,便是我這日日住在此的老婆子,也沒見那鎖落下來過。”
“應當不是你們二位要找的人。”王婆子将銀票揣到懷中,“二位可還有想要什麼打聽的嗎?”
青璇搖了搖頭:“多謝嬸嬸。”
送走了眉開眼笑的王婆子,青璇飛身入了裡屋,被褥、床榻上都積了厚厚一層灰,并不像有人住過的樣子。
“你說,會不會是寒鋒的消息出了錯?”青璇左思右想,似乎隻有這一個原因了,這間宅子莫說是人了,便是鬼都見不到。
“方才那婆婆說,這宅子半月前便被人買下,可春月卻是三日前才被人贖身的。”青璇将腳邊擋路的一顆石子踢開,激起一層灰浪。
時間對不上。
許淵沒有理會她的話,将目光凝在了一處,直直往那燭台走去。
青璇順着他目光望去,隻見那案上的灰厚得好似一床毛毯,而那燭台的把手上卻是光潔幹淨,甫地想起沈康年衙中的地道,青璇望了許淵一眼。
許淵覆手在那燭台上,而後輕輕一旋,狹小的屋中微微發出一聲悶響。
二人目光同時射向那張床榻。
榻上的棉被被一把掀開,露出一條密道來。
這條道并不大,僅能容納一人通行,青璇和許淵二人一前一後,向深處走去。
忽的,昏暗的密道中有幾縷微光瀉出,許淵停下了步子。
青璇一時不察,額頭撞到了他寬闊的脊背上。
“嘶——”
有些痛。
許淵察覺身後一重,轉身便見青璇有些龇牙咧嘴,他無聲地張了張嘴:“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