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青璇突然有些坐立不安起來,在心中為自己找了無數個借口,可不論她如何巧舌如簧,似乎也無從辯解。
然而還未等她琢磨完,一道低沉的男聲便先她一步響起:“在想什麼?”
許淵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青璇面無表情地在廳中來回踱步的場景,沒多想就問出了口。
倒是青璇被這突然出現的聲音吓了一跳,腳下步子也頓住,扭頭與許淵目光相撞。
二人默契地錯開了視線。
長久的寂靜。
青璇低頭,默默數着繡花鞋上的針腳,猶豫半晌才低聲喚了一句:“許淵。”
許淵側目瞧她,黃昏金燦的夕陽透過窗紙和正門,照在了她的身上,使她整個人蒙上了一層暖洋洋的光暈,可眸色卻是冷的,吐出的話也是冷的:“我不想騙你。”
“我那日潛入你書房,的确另有圖謀。”青璇緩緩擡頭,毫不避諱與他遙遙對望。
她不喜歡說謊,也憊懶于此道,盡管她知道,将實話說出來,許淵定會懷疑,會和她分道揚镳,可她就是不願再瞞他了。
許淵訝于她的直言,從門外一步步走近。
青璇想起那日的場景,眸光微閃,不着痕迹地往後退了半步。
她的動作極緩,極輕,但許淵同樣是習武之人,又怎會毫無察覺。
“你潛入書房的前一日,我收到一封密函。”
青璇詫異擡眸。
“這封密函中所書種種,皆都匪夷所思。寫信之人說,你本名青璇。”
“是無極閣中排行第一的殺手。”許淵閉了閉眼。
細細想來,青璇這一身不知從何而來的功夫,那般利落的身手,又怎會是尋常女子。
都說到這一步了,青璇哪裡還有不清楚的,這人怕是将她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了,于是心中那絲扭捏也漸漸散去,“還說了什麼?”
她不信許淵會因為一個子虛烏有的身份就懷疑她。
這直覺來得奇怪,卻又很笃定。
果然,許淵神情複雜:“信中說,你受命南疆,是南疆大祭司安插在明昭的眼線,為颠覆整個明昭而來。”
“所以你派人盯梢我?”
“從未。”
你武功在一般侍衛之上。
我不放心。
所以是我親自盯梢你。
青璇愣了一下,然後問:“若我說,我從未想過此事,你信嗎?”
這次換許淵沉默了,他什麼都沒說,沒認同也沒反駁。
實際上,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遵從本心,他是很想相信青璇的,可青璇也直言,她接近他的确有所圖謀,這也不假。
見他遲遲沒有說話,青璇一顆心猛地沉了下去:“曾經你我二人因一場交易卷在一起,如今交易結束,大理寺一案也水落石出,我也是時候該告辭了。”
末了她又添一句:“還魂草被我鎖在梳妝台的第二個小匣子内,甯王殿下去取便是。”
她雖出身草野,卻也是個有骨氣的人,許淵與她之間已經毫無信任,她多留無益,也不想虧欠他什麼。
左右她尋不到那幅字畫,怕是也活不了幾日了,這還魂草如今對她而言,不過隻是一株尋常野草,還回去又何妨。
死到臨頭,青璇竟有種解脫之感,那連日來壓在身上的一月之期,竟也奇異地散去,仿佛撥雲見日,她緊鎖的眉頭也漸漸舒展。
許淵見她孑然一身的模樣,言語間似乎想和自己劃清界限,隻覺呼吸一滞,幾乎脫口而出:“不必。”
青璇困惑地望了他一眼,隻見一抹詭異的殷紅爬上了他的耳垂。
許淵立時發現不妥,于是補充道:“我是說,姑娘不必急着走,還魂草是我贈予姑娘的,斷沒有收回的道理。”
那句不必就好像是本能一般,說來奇怪,在青璇說出要離開的那一瞬,他腦中竟隻剩下一個念頭。
他好像,并不想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