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正和王俊明已到知天命的年紀,不能再像年輕時候那麼拼命。
王俊明指着地圖上的線條劃了劃:“九萬人太招眼了,必須兵分幾路。隻有我和勝遠大将軍走過這些路,不如就我們倆分别帶兵。”
最後定下來陳正隻要陳譽和于夏跟着自己,其他小将都跟着王俊明走。陳荃所在的新兵隊列成功跟着陳正。
夜已深,連着走了一天一夜,多有精力的人也能沾地立睡。士卒沒有營帳睡,隻能聽從團校尉的話排排躺在村莊外面的草地睡。
陳荃閉上眼,快兩天一夜沒合眼了。一開始害怕躺在旁邊的人會看出什麼來好能在第一時間想對策而不敢睡,結果根本沒人關注自己。現在想睡了卻被四面八方傳來的震天響呼噜聲吵得睡不着。
算了,正好起來解決一下五谷輪回問題。
趕路的時候不允許如廁,所有人都憋着,直至隊伍停下來才搭建了臨時的茅廁。四周用八尺高的木闆圍住,可以遮擋,裡面很小,隻能容納一人。
剛打開一塊木闆,陳荃瞬間五感盡失。
臭氣直沖天靈蓋,眼睛好像也被辣得流出了眼淚。今夜月光甚好,陳荃清晰地看到一層屎山。
陳荃崩潰,急速地解決完,躺回了自己的位置。身上似乎一直還留存茅廁的味道。
陳荃此時還不知道,行軍的艱苦才剛剛開頭。
天剛亮,陳荃覺得自己剛剛閉眼,就被一陣号角聲吵醒。身邊好像嗨有個人一直在搖晃自己。
“發生了什麼事?”陳荃隻用一秒就恢複清醒,站起身觀察左右,快得讓人看不出剛醒時那一瞬的迷茫。
“起床啦!”剛才搖晃陳荃的人是安山水,對她解釋道,“把昨天駐紮的東西整理好,得趕緊走了。”
接下來的半個月日是行軍——休整——行軍這樣的循環,比起第一次休整更糟糕的是,為了盡快趕到清齊,每天十二個時辰有八個時辰一直在趕路,剩下的時間在抓緊睡覺,所有人整整十五日都沒有洗澡了。身上的衣服也沒有換過,泥土與汗味混合,每個人身上都散發着難聞的味道。
陳荃也是如此。每日留給睡覺的時間少得可憐,根本生不出其它心思。她第一次領略了什麼叫做臭男人。不對,她現在也是個臭女人了。
行軍前幾日太陽很是燦爛,在第一天就把陳荃維持了十八年的蒼白肌膚曬成黃色。加上稀少的睡眠時間,難吃的軍隊幹糧,陳荃就是面黃肌瘦诠釋得最好的模樣。中間幾日下過暴雨,還好就一會又出太陽,甚至不用換衣裳,在行軍的時候太陽把身上衣服烘幹了。
陳荃看着自己露出來的手掌,也變得又黃又粗糙。摸一把自己的臉,早已不複往日的嫩滑。即使沒有鏡子,陳荃也知道現在這個樣子不會被人懷疑自己是個女子。
六月初四,勝遠大将軍帶領的軍隊率先到達清齊鎮同大鐘國守衛北疆的武良将軍會合。
随着号角聲、戰鼓擂,陳荃來到了戰場上,請纓成為頭兵,身後都是新兵營的兄弟。
安山水站在陳荃的一側,激昂的心情不必多說,低頭對陳荃道:“全老弟,我們還沒有相互比試呢,不如待會拿敵軍人頭比?”
陳荃望着前方,點點頭:“可。”
悠長的号角聲響起,陣營擺出陣形,所有士兵根據旗幟揮舞進行作戰。“沖啊!”“上啊!”每個人怒吼着沖上前去。
陳荃習武多年,隻同人交過手,還沒有真正用劍殺人。她以為自己是個冷淡的人,面對侵犯自己家國的敵人可以毫不留情地驅趕。現在在戰場上,陳荃發現對自己的認知錯得離譜。
戰場上大多用槍,陳荃卻用劍。一般人用劍根本刺不進铠甲,但陳荃可以。可是……
明明劍刃再往裡送一些,就能割開他的喉嚨。或者将劍用力刺進胸口,定能一劍斃命。但每次隻差幾分就能了結敵人,陳荃就是下不了手。好幾次都隻劃傷了敵人的頸部,再用劍柄敲下巴至暈。
安山水餘光看到陳荃的動作,趕緊補刀,拽住陳荃的領口吼道:“全晨,你在幹什麼!你所謂的功夫就是這樣嗎?”
“我……對不起。”陳荃将頭低垂至一邊,她對自己也很失望。
“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是那些,拼命戰死的弟兄。”安山水同時沖上前去,把陳荃留在後頭。
陳荃無意識看地上,發現右邊躺在敵人腳下的是在新兵營中剛認識幾天的小六。行軍的十日就屬他最能說,說他有十個兄弟姐妹,自己排行第五;說要創出一番天地讓家裡人過上好生活;說全晨你太瘦了,我來幫你搬東西吧……
現在他安靜地躺在那,身前的軍服被劃了好多道,胸口上洇着血色,還在不斷擴大。
耳邊劃過無數道聲音,充斥着陳荃的腦海:“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要為小六報仇。陳荃,你是勝遠大将軍的女兒,身為将門之子就該為國為民,清除敵人!”
一片銀光閃過,陳荃很快就殺出了一條血路。劍上、臉上、手上、全身的戰服上濺滿敵人的血,周身散發修羅之氣。
“什麼?!”安山水見此十分震撼,這招式之快,無從看清。
不止他,周圍的人也震驚不已,最底層的步兵還有此等高手!在高台觀戰的于夏和陳譽被吸引了注意力,看方陣所在之處,這人竟是個新步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