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援軍已到,勝負顯而易見。陳荃一直蹲守在于夏身旁,見他的嘴唇嚅動,湊過去卻聽不見。
“在說什麼?我聽不見,是不是傷到了哪裡?”陳荃着急地貼着于夏的耳邊說,眼神不離他的嘴唇,待一動就湊過去聽。
“我、我冷。”說出此話的同時,夜風很給面子,突然大作,于夏雙手摟着自己,緊着身上的衣服。
陳荃觸摸于夏露出來的手背,被大風吹得确實泛着冷意。“嗚嗚”的風聲,更添隻有他倆在一片空地上的陰森。
“現在不過子時三刻,再待下去溫度隻會越來越低。必須趕緊回去。”陳荃站起來,把于夏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背上。他們唯一的坐騎剛才被烏其耶驚吓,早就在陳荃接住于夏的時候往遠處跑了。現在要回去的方式隻有一個,靠陳荃的雙腿。
“不行,不行,這樣我好暈,好想吐。快放我下來!”陳荃背着于夏剛走了幾步,于夏就開始亂晃,鬧着要下來。陳荃沒辦法,又怕他吐在自己身上,隻好依着他。
用背的方式已經考慮到整體不會太晃,這樣都不行,攬着抱回更暈。陳荃想不出辦法,問又躺在地上的于夏:“那你有什麼可以回去的法子嗎?我我們現在可沒有馬,就算有,駕馬才是最晃的。”
“那就不回去了。”于夏吐着氣說。
“你不是覺得冷嗎?不回去在這會更冷。”
“你冷嗎?”于夏睜開眼,望着陳荃,腦海裡有個計劃悄悄運轉。
陳荃搖頭,于夏暗道“真順利”,做出一副十分脆弱的樣子往陳荃腳邊靠:“既然你不冷,你就……抱着我,給我取個暖就好。我實在是不能動,等他們回來,我應該也休息得差不多。”他全身蜷縮在一起,身體微微顫抖。
陳荃果然沒想到于夏的彎彎繞繞,脫下自己的披風,往于夏身上一蓋,把人扶起。二人緊貼而坐,陳荃雙手圍着披風外,保護于夏不被風吹。于夏更得寸進尺地往陳荃懷裡鑽,頭也輕輕靠在陳荃肩上。手……手原想抓着陳荃的衣服,但有點不合常理,隻好抱住自己。
“這樣,可以嗎?”陳荃擔心于夏還會覺得冷,将披風緊了緊。于夏此刻早就面紅耳赤心跳如雷了哪還會冷,甚至還出汗了,隻不過被風一吹就幹。陳荃夜視能力超群,也看不見于夏臉上的顔色。
“嗯、嗯,這樣就可以了。”于夏不自然地說。
陳荃沒再說話,讓于夏安靜休息。于夏卻不是她所想的那般假寐,而是一直在想她。
烏其耶把槍扔向于夏的時候,于夏其實知道自己很危險,但當時的他腦海裡閃過很多東西,唯獨沒有想起來逃跑。眼睜睜地看着長槍穿破一切,而他卻無法控制自己,隻能待在原地。
可是那樣的速度,自己一定會沒命的!上一次他被元江律穿透身體的時候,内心已經沒有任何抵抗的時候,是陳荃過來給自己生的希望。
這一次也如此。于夏忘不了自己内心的驚恐,以及閃過的那些畫面。若自己死了,父親和母親該有多難過。大哥很久以前就離家雲遊,偶爾才回來一次,家中小輩隻有自己一人。雖然每天都會和父親吵幾句嘴,但自己不在了,最傷心的人隻能是他們。
說到吵嘴,他想起自己離京已有一月,很久沒有輕松地和人吵吵鬧鬧了。以後還要和陳荃生活在一起,這人明明就是個嘴裡吐不出兩句話的,以後有得受。
若自己不在的話,她會傷心嗎?應該會吧,别看她整天冷面冷色的,這些天一直關心照顧我。不過是以朋友不在的情況傷心吧……
雖然現在還是不知道将軍府和宜遠侯府結親的理由,但自己一死,她應該會擇其他更好的夫婿。畢竟她的身份在哪裡,人又這麼厲害,也隻有自己這個傻瓜才想着退婚。不過至今也沒和她……也算一種完璧歸趙。
可是,當于夏想到這種可能的時候,内心莫名刺痛。可他渾身動不了,腦海裡的畫面已經定格在大婚當日。隻不過,和陳荃拜堂成親的人換上了其他人的臉。
“我和她這麼遠的距離,怎麼說都不能趕上。況且烏其耶已經沒有了武器,距離她也不遠,要抓住這個機會才是。”當時的于夏堅信自己在陳荃心中遠沒有敵人重要。
但是,于夏最後親眼看見陳荃直接轉身朝自己而來,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快的速度,快到隻剩一個影子。她選擇了自己,放棄了烏其耶。最後戰馬被刺中,自己控制不住身形時,也是她過來救自己。
“此等大恩,無以回報,隻好……以身相許。”于夏還原上次他們的對話,嘴角翹起,“我真是個傻蛋,她明明暗示過的。”
“怎麼了?”陳荃察覺到于夏的情緒波動,害怕他出事,用手摸了一把于夏的額頭。于夏沒地方躲藏,被陳荃摸到了。
“怎麼這麼燙?不行,不能再在這裡待下去了。你的傷還沒有好全,這樣下去會感染風寒的。”手掌心映入的是滾燙的火熱與汗水,這症狀明明就是發燒!
于夏尴尬摸着自己額頭,好像是有點熱,不過肯定是剛才明白自己心意之後燥熱發汗。他想說自己沒事,卻看到陳荃臉上不容置疑的表情。二人臉湊得極近,陳荃沒了兜帽遮擋,露出面無表情的臉,隐隐散發着威迫。于夏頓時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