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是要插手謝家的事嗎?
齊郁本已與謝家割席,更是簡在帝心,說一句前途如錦繡也不為過,他又何必淌這趟渾水?
若是為了謝家,将自己的好前程賠進去……
真擔得上一句冤大頭。
不過話又說回來,若說是他倒也罷了,畢竟謝翰林确實待他如親子侄,又有傳道授業的大恩。但記憶裡,齊郁雖然年紀輕輕便拜在謝翰林門下,卻并不與老師同門們多親近。
他今日說這樣的話,何茂丘是極為意外的。
“勞煩何師兄了。”齊郁淡聲道。
何茂丘打量着齊郁的神色,見他神情不似玩笑,心中越發低落。
他忍不住歎了口氣。
齊郁能做到這一步,他這個謝翰林的大弟子,卻畏首畏尾。分明老師最信任的人是他,囑托的人也是他,可他卻為了自保什麼都不做。
來日便是見了老師和謝師妹……
何茂丘攥緊了袖底的手。
“那些名單,我今日便會整理出來,親自送往貴府上。”何茂丘認真說道,但又想了想,“隻是用得上我的地方,還請直言,我必然不會推辭。”
齊郁似是沒有多想,隻是點頭。
何茂丘心情越發複雜。
他對齊郁有些說不上來的愧疚,隻覺得往日低估了齊郁的人品,自己太過小人之心了。
這位齊師弟,雖然性子陰沉孤僻,卻并非是那種自私偏狹之人。
他先前将謝胧托付給他,想也沒做錯。
“還有一事。”齊郁看向何茂丘,面上沒什麼表情,眼底卻隐約透出些冷意,“你與謝師妹的婚約,若有人問起,勞煩你澄清一句。”
頓了頓,“老師那裡,我會替你說。”
何茂丘愕然。
他盯着眼前的齊郁,有些沒反應過來。
随即心情複雜。
“你……”何茂丘有些欲言又止。
他想了一想,卻又沒有立場,也沒有底氣說這些話。
從母親将謝胧趕出何家,他便沒有立場了。
何茂丘長長吐出一口氣,黯然斂眉,隻平靜地道:“好。”
至于他内心又有什麼波瀾,齊郁并不在意。
随意寒暄兩句,他便起了身,向何茂丘道了告辭,徑直離去了。
屋内何茂丘端坐桌前許久,才垂首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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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藥物有安神的作用,謝胧這一覺睡得非常好。等到醒過來,天色已然是傍晚,推開支摘窗,不遠處的人家都飄起袅袅炊煙。
街頭巷尾的小童們在母親的吆喝聲中,依依不舍地回家。
她一個人坐在窗前,有些茫然。
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也不知道能做些什麼。
但謝胧很想自己的阿爹阿娘,還有幾位兄長,想和往日一樣和他們坐着吃一頓晚飯。吃過了晚飯,她在娘親身邊撒會嬌,興許就能免了晚上背誦的課業。
反正阿爹阿兄都不敢掃阿娘的興緻。
可眼下她隻能坐在這。
門驟然被叩響三聲,不急不徐,卻恰好将謝胧從思緒中驚醒。她收斂情緒,快步走過去打開門,仰頭便瞧見立在門口的齊郁。
他似乎來得有些匆忙,仍穿着先前被淋得半濕的氅衣。
瞧見她,目光便不經意掠過她有些發紅的眼尾。
他擡起手裡的食盒,溫聲道:“來給你送些晚飯,想來你差不多該醒了。”
謝胧有些意外,恭恭敬敬看着他道:“勞煩齊師兄挂念。”
她猶豫了一下,伸手去接食盒,齊郁卻并未遞給她。
門外沒有旁人,他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自在,語氣卻仍然從容沉靜,“我并未用過晚飯,便一并帶過來了。”
謝胧反應過來。
齊郁竟然是打算和她一起在這吃飯。
可她卻有些難過,不太想和人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