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喂她?
謝胧下意識攥緊了被角,張大了眼看向齊郁。
她的臉頰不自覺有些紅。
齊郁手裡的藥匙已經遞到她唇邊,謝胧隻好低下頭,咕嘟喝下去。想到若是等會枕書回來,瞧見這一幕,謝胧便覺得尴尬。
面對齊郁遞過來的第二勺,她連忙鼓起腮幫,一鼓作氣咽下去。
沒一會兒,謝胧鼻尖滲出細汗。
既是急的,也是緊張的。
屋外響起敲門聲。
謝胧一眼瞧見齊郁手裡的藥碗還剩半碗藥,想也不想,傾身湊過去端起碗,一口氣咕嘟咕嘟全喝了下去。等到門被推開,她松了一口氣之餘,後知後覺被苦到整張臉皺成一團。
齊郁:“……”
他随手将藥碗擱在一旁的小幾上。
略頓了頓,他從袖中取出一小包油紙,打開來是幾顆糖漬青梅。
齊郁拈了一顆在手中,卻沒有吃。
枕書看了一眼那幾顆糖漬青梅,冷峻的臉上照舊沒什麼表情,卻徑直走過來,伸手要拿。然而側面湊出張蒼白的面容,擋住了枕書的手,眼巴巴看向齊郁。
她苦着一張臉,“齊師兄,我想吃青梅。”
枕書:“……這是我的!”
見謝胧不信,枕書嚴詞道:“我昨夜買的,放在馬車上,忘記帶身上了。”
面對齊郁略顯深意的目光,枕書冷哼一聲。
謝胧看看兩人,隻好哦了一聲。
進來的婦人神色頗為尴尬。
難怪說齊侍郎與謝家有宿怨,連手底下的下人,都對謝娘子如此不客氣。
她看向謝胧的目光,不免又添了幾分憐憫。
床上的少女面容蒼白,眸如秋水,瞧着從前也是金尊玉貴養出來的。可惜如今謝家隻怕是翻不了身了,留下她孤零零一個小娘子,隻怕連謀生都艱難。
若是聰明些,就該趁此機會對着齊郁示弱,博取庇護。
再有恩怨,她終歸隻是個小娘子不是?
又生得這般美貌。
然而床上的少女一點沒有自覺,她的目光又移向齊郁,溫聲平靜地問道:“那我可以喝水嗎?勞煩齊師兄。”
齊郁沒說什麼,起身去倒了一盞茶遞給她。
少女捧着茶盞,鼓着臉頰大口喝茶。
她好像全然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好似習慣了旁人的照顧。
哪怕這個人此刻與她判若雲泥。
婦人張大了嘴。
她眯起眼,深深地打量着謝胧。
她覺得這個小姑娘,不是很不簡單,就是很不聰明。
“這裡不需要你了,下去候着。”
婦人陡然見齊郁轉過臉來,吓了一大跳,連忙低下頭應是。
轉過身,匆匆躲了出去。
屋内,枕書仍然橫刀抱在身前,冷厲的目光落在小幾上幾顆糖漬青梅,抿着唇隐隐表達出不滿的氣息。
齊郁唇邊浮起一抹陰沉沉的笑意,看着枕書:“你也要喝茶?”
枕書耿直道:“都行。”
齊郁冷笑,“你自己倒,還是我給你斟茶?”
枕書擰起眉毛,仿佛在思考。
齊郁道:“滾。”
眼見着人都走了,謝胧小心翼翼将手裡空了的茶盞放在小幾上。但是她坐在床上,便有些夠不着,被身側的人順手接過了那隻茶盞。
他起身,又去給她倒了一盞。
謝胧想說自己喝夠了。
但是對上齊郁的目光,她又捧在手裡,淺淺啜了一口。
她怕齊郁讓她也滾。
齊郁将青梅遞過來,淡淡道:“是我讓枕書去買的。”
謝胧這會兒不苦了,接過青梅,卻沒什麼心情吃,隻好也捧在手裡。
她腦子這會兒實在有些亂。
先是謝家的事情,她清楚是無可轉圜了。
再是那個夢,夢裡齊郁好似是顧念着與謝家的舊情的,并非眼下這般冷眼旁觀。
最後是她暈過去前,齊郁的話。
他問,肯不肯信他。
除了那個不可捉摸的夢,她甚至摸不清,眼前的齊郁對她對謝家的觀感。先前幾次見面,她都覺得齊郁的态度很奇怪,像是有所圖……
又像是,在試探。
但她始終沒想明白,齊郁的意圖是什麼。
“齊師兄,你為什麼……願意幫我?”謝胧小小聲問道。
她并不是個喜歡揣着明白裝糊塗的人,反之亦然。
齊郁撚着手邊紗帳低垂的穗子,閑閑看她一眼,這目光令人看不太透。在謝胧忐忑的目光下,他接過她手裡的茶盞,摩挲着茶盞道:“我并非是老師。”
他勾唇輕笑一下,目光沉沉,“你有了疑問,不該問我,應當問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