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胧道:“我扪心自問過了。”
齊郁:“嗯?”
“除非師兄是個冤大頭,絕不會淌這趟渾水。”少女言之鑿鑿,眸子明澈如水地瞧着他,苦惱道,“可師兄當然不會是冤大頭啊!”
齊郁:“……”
謝胧歎了口氣,喃喃道:“若師兄真是個冤大頭就好了。”
齊郁面上沒什麼表情,隻說:“倒叫你失望了。”
謝胧便沉默下來。
她剛剛存了一點試探之心,可齊郁并沒有否認。
她有點失望,卻又覺得不該失望。
這本就是自己的事情,她隻能想着靠自己。
就像不能想着拖何茂丘入水一樣,她也不該想着若是齊郁當真如夢裡那樣就好了……
可偏偏,她靠自己好像什麼都幹不了。
恰這時候,枕書敲了敲門,說是京兆府尹遣人來請他過去一述。齊郁沒有應,面色瞧着像是不大樂意搭理,隻是過了片刻,枕書又上前來通傳了一遍。
沒一會兒,如此反複。
謝胧忍不住思考,京兆府尹是不是因為她才請的齊郁。
若是兩人見了面,又要針對謝家做些什麼決斷。
她面色有些怏怏。
齊郁看了她一眼,隻道:“你先睡一覺,我不擾你。”
說完,他便起身推門出去了。
謝胧是真的很疲倦,沒有人和她說話,隻覺得困意一股腦湧上來。她縮進被窩裡,隻覺得周身暖洋洋的,不由自主地沉入夢境。
她這回睡得很好,記不得夢見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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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郁推門出來時,枕書正冷着一張臉不吭聲。
京兆府尹遣過來的小吏說破了嘴皮子,滿頭大汗,恨不得越過枕書沖進去,将齊郁拽出來就跑。
見齊郁出來,隻松了口氣,倒是沒敢上前造次。
枕書收起橫在胸前的刀,挂在腰間,跟在齊郁身後冷冷睨着小吏。
齊郁道:“你回去吧。”
小吏頓時慌了,哀求道:“齊大人……”
枕書也不等齊郁說什麼,徑自上前,三兩下便将人打發了。
回來時,齊郁正在檐下賞一株新開的杜鵑。
端看相貌,倒是好一副正人君子。枕書心中腹诽了三兩句,面上依舊冷着臉,恭恭敬敬問道:“是去刑部上值,還是先回去?”
齊郁道:“去看看何茂丘。”
枕書哦了聲,轉身去吩咐車夫去了。
去何家也算是輕車熟路,沒怎麼繞路,就直接到了。
隻是何家門扉緊閉,瞧着有些冷清。
叩了叩門,過了許久才有人來開門。
門内探出個小姑娘黑漆漆的腦袋,瞧了枕書幾眼,又看向齊郁,略想了想,說道:“我大兄病了,會不了客,恐怕要道一句抱歉。”
“道歉不必了。”
“隻要沒死,何茂丘大概都會見一見我。”
面對對方的言語冒犯,小姑娘瞪大了眼,卻不敢罵人。
畢竟這人面容清冷俊美,周身氣度更是陰郁冷冽,看着就很是不好惹。
何況,他還有個看起來更不好惹的侍衛。
“你是誰?”何五娘怯生生問。
齊郁沒說話。
枕書上前兩步,取出名帖交給何五娘。
何五娘看了一眼,面色便變了。
猶豫片刻,她轉身朝着裡間跑去,沒一會兒又跑了出來。
她氣喘籲籲打開門,隻說:“我大兄請齊侍郎去書房說話,先前冒犯,請侍郎勿怪。”
齊郁跟着何五娘,穿過何家不大的院子。
院子裡的梨花這兩日已經開敗了,生出碧綠的枝葉,倒也生機勃勃。
從書房内迎來的何茂丘,便顯得死氣沉沉了。
見了齊郁,何茂丘苦笑着行了一禮,寒暄都沒有寒暄,隻埋頭将人請進去坐下。何五娘送到了人,轉身小跑着去喊母親準備茶點,留下枕書抱刀守在門外。
一貫整潔的書房内亂糟糟的,到處都是書信。
齊郁沒在意這些,接過何茂丘的茶水啜了一口,直切主題:“謝家一事,我要你幫我做些不方便做的。”
何茂丘精神一震,連日來的萎靡焦慮仿佛都一掃而空。
他沉吟片刻,說道:“隻要不觸及到我的難處,便是刀山火海,我也不會拒絕。”
又苦笑一聲,“見笑了。”
“不是來為難你。”齊郁随手放下茶盞,慣來陰翳的眸子浮現一絲别樣的光彩,隻是頃刻間便又愈發陰沉複雜下去,“除了此事,還要你将你先前籠絡之人的名單,交給我。”
“你要這個做什麼?”何茂丘愕然道。
齊郁不答,一貫孤僻沉郁的模樣,瞧不分明在想些什麼。
但偏偏,何茂丘已經對他今日做的事有了耳聞,所以猜測出他真實的意圖,并不難,隻是有些難以令人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