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啦?”
八點多,太陽升高,天氣有些熱了。
清風吹過走廊送來一絲涼爽,鹦鹉在樹梢嬉戲,走廊外的粉色異木棉花無聲飄落。
少年望着她的眼睛,眼中有細碎的光閃動,隐忍而克制:“你剛才為什麼要幫我?”
林司恩歪頭想了想,說:“我隻是讨厭你爸。”
“哦。”他松開她,沉默半響,半開玩笑道:“那我們就是朋友了。”
林司恩卻笑不出來。
他都狼狽成這樣,怎麼還吊兒郎當的。
她仔細觀察了一下他的神色,小心翼翼道:“看你剛才那麼熟練的樣子,平時沒少被你爸打吧?”
周北岐抿唇,沒搭話。
林司恩心裡更笃定了。
她氣得跺了跺腳,嫌棄地罵了句:“可惡自私又冷漠的資本家!”
周北岐看着她氣鼓鼓的臉,心中一樂,一掃方才的陰霾,笑着問她:“所以你是真的很讨厭資本家啊?”
“當然。”林司恩努了努嘴,表情嚴肅道:“我爸年紀輕輕給資本家做牛做馬,最後猝死在工位上,卻連一句對不起都沒得到,我難道不應該讨厭他們嗎?”
“嗯,該。”周北岐點了點頭,收斂起笑意,又說:“不過,你這麼聰明,難道不明白一個道理嗎?”
林司恩瞥他一眼,問:“明白什麼?”
周北岐:“社會的規則從來都是由上位者制定的。”
周北岐:“不管是坐辦公室的白領,還是工廠裡擰螺絲的工人,都是在用身體、健康或是生命換錢,等到了三十幾歲,就會像一次性消耗品一樣被社會所抛棄。”
周北岐:“而你的父親就是這個規則下的犧牲者。”
周北岐:“你可以不滿,可以憤怒,甚至可以破口大罵。但也許到了最後,你同樣無法逃脫像你父親那樣的命運。
林司恩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一般人聽說她父親的事,都會下意識地安慰她。
而他卻反其道而行之,撕開所有僞裝,把現實最血淋林地一面掰給她看。
林司恩頭一回意識到眼前的少年有多麼冷酷無情。
她看着他半晌,忍不住說:“你那麼了解這些規則,是因為你是資本家的兒子嗎?”
周北岐靜默了幾秒,笑道:“你可以這麼認為。”
林司恩突然覺得呼吸有些不順暢,她怕自己下一秒會忍不住跟他吵起來。
她努力壓抑着自己的憤怒,問他:“那你以後……會成為你口中那樣的資本家嗎?”
周北岐笑了笑,沒說話。
林司恩深吸一口氣,自我安慰道:“算我多嘴,你是網球運動員,當什麼資本家……”
周北岐眉眼微沉,突然開口打斷她:“如果我最後真的變成了可惡的資本家,你打算怎麼辦?”
林司恩怔了片刻,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眼神慢慢變得堅定起來:“我會努力成為一位優秀的律師,然後親手将你制裁。”
周北岐愣了一秒,意味不明地彎了彎唇:“真是志向遠大。”
???
他這是幾個意思?
在嘲諷她嗎?
林司恩的勁上來了,沒好氣道:“你别不信!”
“誰說我不信了?”
周北岐彎腰,擡手輕輕揉搓她的頭發,像安撫一隻張牙舞爪的幼虎,揚唇不羁一笑:“真笨!”
林司恩拍掉他的手,低着頭安靜了好一會,輕聲喊他:“周北岐。”
“嗯?”
她擡起頭看他,笑容清淺:“對不起。還有,謝謝。”
對不起,沒有第一時間相信你。
對不起,讓你受了那麼大的委屈遭人非議。
還有……謝謝你在關鍵時刻站出來救了我的奶奶。
周北岐微愣,淡淡地‘哦’了聲,又說:“我是什麼便宜老闆麼,一句謝謝就想打發我啊?”
“那你想要什麼謝禮,我努力想想辦法。”林司恩有些犯難。
周北岐意味深長地瞧她一眼,尾音故意拖長:“暫時還沒有頭緒,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可能是一頓飯,也可能是其他東西或者是……”
他低頭湊近她耳邊,壓低聲音,神情輕佻又戲谑:“一個吻。”
灼熱的氣息徐徐掃過耳畔,林司恩募地紅了耳根。
“你、你這個人好沒意思。”她推開他,急步往前走。
周北岐遠遠跟在她身後,笑得越發像個禽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