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月還被保镖送回家的時候,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進家門,就舉着瘀紫的手腕去找莫眠和裴千廷哭訴。
裴千廷不在家,莫眠在二樓房間。
莫眠正在把下午新買的衣服挂在衣櫃裡,看到裴月還青紫的手腕出現在眼前,心裡一陣緊張,手指輕觸腕上的傷痕:“怎麼弄成這樣?”
裴月還的眼淚剛剛止住,一被莫眠安慰又忍不住掉了下來,“媽媽,我好疼。”
莫眠替她擦掉眼淚,将裴月還攬在懷裡,柔聲安慰。
“乖月牙,别哭了,媽媽帶你去醫院,誰弄傷你的?”
裴月還抱住莫眠,邊哭邊說:“有人欺負我,他上次砸了我的相機,這次還打我。”
莫眠聽到這話,心裡一窒,輕輕松開裴月還,看着她哭得紅腫的眼睛,将她被眼淚沾濕的頭發撥弄到一邊。
“媽媽先帶你去看醫生。”
裴月還搖頭:“已經去看過了,醫生讓多熱敷就可以了。”
莫眠帶着她出去,“那我去幫你拿熱毛巾敷一下。”
裴月還離開前看到衣櫃裡挂着的衣服,腳步頓住,不解道:“媽媽,你怎麼買了男生的衣服,爸爸不穿這種款式。”
莫眠順着她的視線看去,衣櫃裡挂着一排排新衣服,上衣、褲子、外套,年輕時尚的款式,适合十七八歲男孩子的款式。
莫眠心髒一陣抽痛,勉強露出一抹笑意說:“媽媽待會再和你解釋。”
拿着傭人燙熱的毛巾,莫眠輕輕敷在裴月還的手腕上,熱意從毛巾源源不斷地流淌到皮膚,溫溫熱熱的,很舒服。
莫眠問:“這樣有沒有舒服點?”
裴月還點頭,但一想到徐雁來今晚的樣子,既委屈又憤怒。
“媽媽,那個男生太壞了,他随随便便就動手打人,不僅欺負舒雅,還使勁抓住我的手腕,不讓我走,我的手腕就被他給抓傷了。”
冒着熱氣的毛巾讓莫眠的心也跟着燙起來,她撐起笑容看向裴月還:“月牙,他可能是不小心的,我們這次原諒他好嗎?”
“才不要。”裴月還立刻拒絕,繼而有些傷心道:“媽媽,你怎麼幫外人說話,我才是你的女兒。那個人在青雲職高念書,整天隻知道罵人打架,先是恐吓我,今晚還要打我,媽媽,你不知道那個人有多過分,我讨厭死他了,我要讓爸爸替我出氣……”
一滴淚從莫眠的眼眶裡忽然落了下來,莫眠的聲音哽咽:“可……可是……他……也許不是……故意的。”
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莫眠說到最後已經泣不成聲。
裴月還被她的樣子吓到,急忙抱住莫眠,“媽媽,你怎麼了,是不是我說錯話了,對不起,我向你道歉,你别生氣了,我知道錯了。”
莫眠搖搖頭,淚水染濕了指縫,良久才擡頭說道:“沒事,是媽媽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有些傷心。”
裴月還伸手給她擦掉眼淚,小心翼翼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和爸爸吵架了,要不要我去幫你出氣?”
莫眠擦幹眼淚,摸了摸裴月還的臉,搖頭笑道:“你别擔心,媽媽沒跟爸爸吵架。”
“那您别哭了。”裴月還吸了吸鼻子,嗓音裡有些哭腔:“您一哭,我也想哭了。”
“抱歉,讓你擔心了。”莫眠将裴月還臉側的長發捋到耳後,然後将她摟在懷裡,紅腫着一雙眼,保證道:“月牙,不管發生什麼事,你永遠都是我們的女兒。”
裴月還将頭埋在莫眠肩膀上,溫暖的,熟悉的馨香萦繞在她身邊。
她覺得媽媽說的話真奇怪,“可我本來就是爸爸媽媽的女兒啊。”
今晚,裴月還一直借口手腕疼撒嬌讓莫眠陪她一起睡,莫眠将她哄睡着後才離開。
她還沒有見過那個孩子,但已經給他把房間布置好了,衣櫃裡也挂滿了适合他的衣服,就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歡。
她隻有一張照片,那個孩子的臉上有傷,月牙說他經常打架,所以他也會經常受傷嗎?
受傷的時候會有人照顧他嗎?會帶他去醫院嗎?傷口會不會很疼,疼的時候有人安慰嗎?
莫眠輕撫着一件淡藍色衛衣,眼淚又掉了下來。
“怎麼還不睡覺?”生氣的質問聲從門口傳來。
莫眠轉頭望去,裴千廷倚在門框上,冷着一張臉。
莫眠看到他的手上拿着幾份資料,那裡面有最終的結果。即使沒有看見,她卻已經預料到了。
裴千廷看到她紅腫的眼睛,眉心微蹙,大步朝她邁去。
“哭什麼?”
莫眠不回答他的問題,追問道:“是嗎?”
裴千廷臉色沉了下來,沒有過多猶豫,冷聲吐出了一個字:“是。”
他的臉色奇差,顯然這個結果也給了他當頭一棒。
養了十七年的女兒不是自己的親生孩子,一個陌生的毫不相幹的人卻和他們有着血緣關系。
這種感覺,簡直太糟糕了。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我們隻有一個孩子,結果卻不見了,他是怎麼丢的?”莫眠艱難地搖頭,說話語無倫次,淚流滿面,她始終想不通這場意外事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是因為她當年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孩子嗎?
裴千廷鐵青着臉,說:“有人故意調的包。”
當年莫眠生産時他沒有陪在身邊,所以才會讓人有了可乘之機把他的兒子偷走。
莫眠眼裡的淚落得更加洶湧,裴千廷單手擦掉她的眼淚,“别哭了,明天我們就把兒子接回來。”
莫眠看向他,張開嘴努力發出聲音,“我們……我們把他一個人丢在外面……這麼多年,我們欠了他好多……我不知道他是怎麼長大的……他身上有好多傷……”
裴千廷喉嚨幹澀,像是啞了一樣,良久才将她摟在懷裡,“我們還有足夠的時間補償他。”
莫眠靠在他的懷裡,眼淚将他的襯衫打濕,雙臂緊緊抱住裴千廷,像是落水的人攀住一根救命的浮木。
房門外,裴月還靠在牆上,眼眶濕潤,她用力捂住嘴強忍着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她睡了一覺醒來沒有看見莫眠,擔心莫眠又一個人偷偷難過,所以過來找她,卻沒想到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我們隻有一個孩子……”
“明天就把兒子接回來……”
“是有人故意調的包……”
爸爸媽媽說的每句話都是如此的陌生,但她确信自己聽懂了。
調包?調的誰和誰呢?
裴月還看着走廊上被拉長的影子,答案是如此明顯,她卻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