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虹愣了下，她被自己從未聽過的字眼震驚到了。

所以，這家很有錢，有很多很多錢。

這是她當時第一個湧上來的想法。

莫眠見她愣住，以為她尴尬，連忙解釋：“我老公去國外工作了，王師傅雖然是司機 ，但也是我們家的一份子，您不用覺得尴尬。”

秦虹抿了抿唇，最後還是沒有說話。

醫院早已搬遷到了市中心，幼兒園還在郊區，兩個地方距離很遠，車子行駛的時間有點久，莫眠又開始和秦虹閑聊。

她說自己是第一次懷孕，什麼也不懂，醫囑聽得認認真真，她老公也是，醫生說不讓做的堅決不做，醫生建議做的，他老公什麼也不幹也要督促她做完……

她說這些的時候，語氣是煩惱的，但表情卻很是幸福甜蜜。

秦虹沒有這樣的老公，也無法擁有她此刻的心情，她實在無法用一種平靜的心情坦然地聽着莫眠說出來的每一個字。

“那你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秦虹忽然問她，語氣又急又快。

而莫眠也因為她的這句問話，愣在了原地，她如秦虹所預想的那樣無法說出任何一個字。

她剛才說了很多，唯獨沒有說孩子的性别。

司機在後視鏡裡看了眼後面。

然後秦虹像是終于有了底氣，靠在車座後的脊背也跟着挺了挺，兩隻手托着肚子，語氣自然地說：“我懷的是個男孩。”

“我老公知道了是個男孩，這段時間沒讓我做過一次飯。”

可是她沒有說出口的是，如果懷的是個女孩，那麼她的肚子就不會長到八個月。

因為她前兩胎是女孩，所以在四個月大的時候就吃了藥。

“那你老公對你很好。”莫眠似乎沒有聽出秦虹說這些話的意圖，直白說道：“我們沒有查孩子的性别，因為不論是男孩還是女孩，我們都會好好愛他，他值得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寵愛。所以我們取了兩個名字，不論是男孩還是女孩，都很合适。”

聽着莫眠的話，秦虹的嗓子裡像是忽然長出了膿瘡，這大大小小的膿瘡讓她無法說出一個字來。

她定定地看着莫眠的臉，幹巴巴地問：“你取了什麼名字？”

莫眠笑着看向她，說：“雁來人歸，月還人間，男孩叫裴雁來，女孩叫裴月還。”

“砰—”

突然的聲響打碎了莫眠的笑容，一輛老式貨車在左前方開着，忽然變道朝着莫眠她們的車子沖了過來，司機緊急打了方向盤，但兩輛車的距離是如此的近，根本無法規避。

司機隻能盡量減輕莫眠受到的傷害。

刺耳的喇叭聲，洩露的油煙味，側翻的貨車，車頭被撞壞的汽車……

所有的一切像是一場慢放的電影，莫眠下意識擋在秦虹身前，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她整個人已經蜷縮在後座上，腹部湧來無法言說的陣痛，像是一隻膨脹的氣球在急速收縮。

她擡頭看了眼身下的秦虹，對方的臉色有些蒼白，但沒有受傷。

幸好，要是對方因為坐了她的車而發生什麼意外，她這輩子都沒辦法原諒自己。

身下有什麼東西快速流出，莫眠垂頭看了眼身下，大片大片的紅，像是一幅浸染了血色的畫卷。

看着莫眠身下越流越多的血，秦虹的手指顫抖，推了推莫眠，嗓子幹巴巴的，“喂，你怎麼樣？”

莫眠覺得很疼，身上哪裡都疼，尤其是肚子，但此刻因為裴千廷不在身邊，所以她無法将這份痛楚随口說出：“我沒事，我好像要生了。”

思緒一陣恍惚，裴千廷怎麼還不回來。

唇色蒼白地扯起，莫眠朝她露出一個艱難的笑意後，就閉上了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是睡了漫長的一覺，等到再次睜開眼，莫眠就看到裴千廷一張英俊又憔悴的臉，他的黑眼圈很重，眼睛裡布滿血絲，不知道有幾天沒有睡覺了，面色很蒼白，下巴上也長出了一層淡淡的胡茬。

看起來好像一個流浪漢。

“我怎麼好久沒有看到你了。”莫眠虛弱的聲音低不可聞。

可她沒有等來裴千廷握着的手或是親吻，裴千廷瞪大了眼，朝外面大聲吼道：“她醒了，快給我叫醫生！趕快！”

一群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沖進病房。

莫眠無力地看着一群醫生為她檢查身體，等到檢查完，她才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她的肚子是平的。

“寶寶呢？”

難言的痛楚彌漫上心髒，她擔心因為一場車禍，肚子裡的寶寶發生意外。

骨架是松散的，刀口和内髒還在撕扯着疼，但她什麼也顧不上。

“寶寶呢？是不是平安生下來了？”莫眠追問着裴千廷，甚至想要下床。

裴千廷連忙按住她，“孩子平安生下來了，護士在帶着，你還受着傷，等傷好了再去看。”

“男孩還是女孩，你去看了嗎？像不像我？”知道孩子平安生下來了，莫眠才徹底放松下來了，一疊聲地追問道。

裴千廷鐵青着臉，給她喂了點水：“不知道，沒看過。”

當他知道莫眠出了車禍後，就什麼也顧不上了，立刻乘坐私人飛機回國，一下車就趕來醫院。護士把孩子抱出來的時候他連看都沒看，隻顧着在手術室裡的莫眠。

裴千廷将她抱得很緊，像是抱着失而複得的寶物。

莫眠的脖頸上感受到了一滴溫熱，她的身子僵住，忽而回抱住裴千廷。

“我是不是讓你害怕了？對不起。”她的語氣溫柔，低聲安撫着身上的男人。

冷硬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如果你出了什麼意外，我不會幫你照顧孩子。”

莫眠在他的懷裡無聲地笑開，“我知道。”

如果真有意外，那麼他會陪她一起走向永恒的死亡，這個事實她早已知曉。

在病床上又躺了兩周，醫生才允許她下床活動。

聽司機說，和她一起乘車的女人也生了寶寶，因為車禍受了驚吓所以早産，不過因為莫眠擋在了對方身前，所以對方沒受一點傷，生下寶寶後很快就離開了醫院。

莫眠看着保溫箱裡的女兒，聽到對方沒事，立刻松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裴千廷看了眼她，語氣涼薄：“你下次能不能不要這麼蠢？”

莫眠充耳不聞，自從裴千廷知道她在車禍來臨時擋在别人面前，這句話不知道在她耳朵邊說了多少次了。

“别裝聽不到。”

莫眠拍了拍裴千廷的手臂：“看，我們的女兒剛才吹泡泡了。”

“那是吐口水。”

“裴千廷，給女兒起個小名吧。”

“月亮，月圓，月牙……”裴千廷不高興地兩個字兩個字從口中往外蹦。

“月牙吧，聽起來很可愛，我們月牙以後會是一個又可愛又漂亮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