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了拍裴雁來的背,裴老拉着裴雁來的手往裡走去。
裴月還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心裡某一處微微地塌陷。
說是家宴,但今天來的客人仍然很多,他們到了後沒一會,又陸陸續續有一大批人踏進這座老宅。
裴老一生有兩任妻子,裴千廷是後一任妻子所生的獨子,兩任妻子皆已去世。
在裴千廷前面還有三位同父異母的兄姐。幾個人說不上關系有多親近,但也沒到交惡的地步。
大伯和大伯母有一兒一女,二伯和二伯母隻有一個女兒,小姑單身至今未婚。
莫眠帶着裴雁來和裴月還去叫人,裴雁來跟着裴月還順從地叫:“大伯,大伯母,二伯,二伯母,小姑。”
幾個大人抱了抱裴月還後,接着不約而同地盯着裴雁來看個沒完,最後異口同聲道:“跟小廷長得還真是像。”
“别他媽這麼叫我,惡不惡心。”裴千廷站在旁邊,對他們的稱呼流露出厭煩的神色。
“怎麼跟哥哥姐姐說話呢。”小姑輕斥了一聲。
接着從包裡拿出一張卡,笑着遞給裴雁來,“第一次見面,小姑給你的見面禮,密碼是你的生日。”
裴雁來看着眼前對他微笑的女人,又垂眼看向她手中的銀行卡,過了半天都沒有伸出手去接。
場面略微有些尴尬,直到莫眠對他說:“拿着吧,這是小姑的心意,謝謝小姑。”
裴雁來這才像得到了某種允許的命令,接過後随手裝進口袋,說道:“謝謝小姑。”
接着,大伯和二伯也分别給了他一張銀行卡,二伯還給了他三把車鑰匙,“男人沒有車怎麼行,等你回到家三輛跑車就在車庫了,二伯可是很大方的。”
裴千廷冷聲說:“他都還沒成年,連駕照都沒有,開什麼車。”
“不是馬上就成年了嗎?”二伯不滿他的态度:“等你兒子十八歲的時候,你可别小氣,房子股份什麼的該給人家的就要給。”
他們的生日是十月二十三号,還有三個多月才到。
裴雁來瞥了眼裴千廷,沒有說話。
但裴千廷卻不知誤會了什麼,語氣有些不善:“還沒到你生日呢,這麼快就惦記上了。”
裴雁來眼神瞬間冷了下來,語氣輕描淡寫:“怎麼會,我身上流着你的血,你給我的,我當然得好好接着。”
“不然,怎麼當好一個混吃等死的廢物。”
周遭的聲音瞬間小了下來,在場衆人都聽出了這兩人之間的火藥味,臉色各異的看着這對父子。
裴千廷眉眼間掠過一抹陰鸷,怒吼道:“裴雁來,你少用這種态度跟我說話,我是你爸爸。”
裴雁來面色未變,眼神桀骜不馴,“你說是就是。”
有傭人端着酒從旁邊經過,一瓶洋酒被裴千廷順手摔了出去,看到他的動作,裴雁來眼裡的冷意越來越盛。
莫眠立刻上前分開兩人,拉住裴千廷的手臂,“好了,不要吵了,今天是你父親的壽宴,有什麼事我們回家再說。”
然後又看向裴雁來,眼神算得上溫柔,但語氣堅定:“剛才是你的态度不好,向爸爸道歉。”
其他人也紛紛跟着來勸和,讓裴千廷不要跟小孩子計較。
裴月還的視線從大人們之間穿過,看見裴雁來獨自站在另外一側,低着頭,遊離在人群外,被衆人指責,莫名有些孤獨。
意識跟不上行動,她還未思考清楚就已經走上前,拉住裴雁來的手腕,不顧衆人詫異的眼神,直接離開。
他們的速度并不快,所以還能隐約聽到身後的聲音。
二伯說:“小廷算是遇到對手了,莫眠,你這個兒子生得好。”
裴千廷怒道:“你有病,信不信我現在就廢了你。”
“那是你親兒子,你朝我發火有什麼用,你脾氣收斂點,小心他将來不給你養老。”
“他敢。”
“……”
兩人走出了會客區,經過花園,腳步踏出老宅後一直走到了草坪上。
裴月還邊往前走,邊悄悄回頭看了眼他的表情。
裴雁來注意到她的視線,眼神冷酷:“看什麼?”
裴月還搖頭說:“沒看什麼,還以為你會很難過。”
裴雁來語氣不屑:“我為什麼要難過,以為都跟你一樣,整天就知道哭。”
她哭又怎麼惹到他了?哭泣是因為心情積壓到了一個頂點,她隻是如實地将那份情緒表達出來而已。
這是本能的生理反應。
況且,她也是在遇見他之後,才會經常哭。
“難道你就沒有哭過嗎?”她不甘心地問道。
“你以為流兩滴眼淚就可以解決問題。”裴雁來眼裡泛起嘲弄。
簡直天真的過了頭。
裴月還抿唇,自動忽略了他語氣裡的嘲諷,悶頭繼續往前走,然而沒走兩步卻突然被身後傳來的力道扯了個踉跄。
“又怎麼了?”裴月還好不容易站穩,擡頭問道。
裴雁來晃了晃手腕,“你想把我抓去哪裡?”
裴月還這才驚覺自己剛才一直把他的手腕抓在手裡,現下被他一問,連忙松開了手。
她的表情有些微的驚恐,“我不是故意抓你的,我剛才就是想把你從那裡拉走。”
裴雁來揉了揉左手腕,上面還有她手心殘存的溫度,他低頭問:“為什麼要拉我走?”
裴月還不明白他問這話是什麼意思,是質問還是責難?
不安地捏住了裙擺,她往後退了半步,最終坦誠說:“你不是要讓我彌補你嗎?”
裴雁來低頭看她,她的眼眸清亮,閃過一絲驚慌,卻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說:“我以為,你希望剛才有人帶你離開。”
被那麼多人責罵,她不相信他心裡會好受。
她說完這句後,便再也沒有開口。
兩個人面對面站着,沉默悄無止歇的蔓延。
過了很久,裴雁來看向别處,開口,丢給她冷酷的兩個字。
“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