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雁來将煙盒打開又合上,合上又打開,重複了好幾次這樣的動作,裡面八根香煙,最終一根也沒有少。
最後索性把煙盒連帶打火機一起扔進了桌兜裡。
煩。
裴月還現在應該已經回到學校了,但是微信消息一直停留在上午的界面,沒有新的信息進來。
啧,更煩了。
一下午,裴月還都沒有來騷擾他,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了還要讓他考慮答應封若華補課的事情。
裴雁來臉色沉郁,直到下午放學都沒有好轉。
裴月還今天從學校出來的有些晚,一坐上車就低着頭不講話,而且還擠到車窗邊,生生和旁邊的人拉開了一大段距離。
裴雁來打量了她一眼,她低着頭,隻露出一截細白的脖頸,眼皮垂下,神情恹恹,看起來很累。
兩人一路沉默着回了家。
然而,等到吃晚飯的時候,裴月還還是沒有說話,就算裴雁來主動開口,她也愛搭不理。
幾個回合下來,裴雁來的臉徹底冷了下來。
晚上照舊補課,裴雁來學習效率很高,除了高中的基礎知識,還會學習老師額外布置的内容。
這些學習内容遠超高中現有的知識體系,難度頗大,饒是裴雁來再怎麼努力,也覺得有些頭疼。
一晚上學得頭昏腦脹,直到補課結束,才得以擁有短暫的喘息。
老師同樣用腦過度,神情疲憊。離開前留給他三套試卷,“這是我自己出的題,你如果能考一百一十分以上,高考就沒有太大問題了。”
裴雁來翻了下那幾張試卷,問:“沒有太大問題是什麼意思?”
老師想了想,對他說:“至少也能考個全市前八百。”
裴雁來擺了擺手,示意她可以離開了。
他隻是随口一問,對成績和名次并沒有什麼企圖心。隻不過,因為裴千廷的要求,才會一直堅持上課。
等老師離開後,裴雁來腦子疼得要裂開,強撐着推開影音室的門,将自己摔進沙發裡。
裴月還正在看電影,被他突然進來的動作吓了一跳。
等看到他躺在沙發裡閉上眼睛,才想起關掉電影。
熒幕上發散的藍光熄滅,一瞬間,室内變得昏暗,裴月還沒敢開燈,隻能試探着摸索離開。
然而,還沒走兩步,就聽到裴雁來的質問聲。
“裴月還,你又發什麼脾氣?”他聲音很冷,透着股壓抑不住的煩躁。
裴月還瞬間被吓得紅了眼眶,辯解道:“我才沒有發脾氣。”
裴雁來随手将沙發旁的落地燈打開,他逆着光,看向她的眼睛。
“那你一整天擺臉色給誰看?”
被他污蔑,裴月還百口莫辯,又氣又惱,“我什麼時候……明明是你……”
話說到一半,她再也說不下去。
他怎麼呢?他不過是躲開了她。
他沒有做錯什麼,可是她隻要一想起這件事,就難過得想要掉眼淚。
這其中的酸澀意味,她還沒有想清楚,身體卻已經本能的給出了反應。
她無法将這種感受說出來,一時半會也無法厘清這些模糊的情緒。
“我怎麼了?”裴雁來皺眉,冷聲道。
在他的視角看來,就是中午一起吃完飯,裴月還回學校以後就不給他發微信,在車上不說話,回到家也不說話,跟她多說幾句,就再也不理人。
裴月還沖到他面前,雙手攥成拳,想要說話卻硬是忍住,最後生生把自己氣得臉頰漲紅。
“說話。”
裴月還還是沒有忍住,惱怒道:“是你先躲我的。”
“我什麼時候躲你了?”
裴月還以為他不想認賬,當即喊道:“中午吃飯的時候。”
裴雁來一怔,這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裴月還不滿道:“我不就離你近了一點嗎,你至于那麼大反應嗎?躲我像躲病毒。”
裴雁來将手臂搭在眼睛上,不想再看她,那是近了一點嗎?
他們差點……
見他不說話,裴月還學他的樣子,沒好氣道:“喂,說話。”
裴雁來從唇間迸出含糊的三個字,在昏黃的光線中暗啞低迷。
“說什麼?”
“當然是向我道歉。”她看見裴雁來這副模樣,單純的當他已經知錯,剛剛積攢的所有委屈和失落全部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法言說的得意和安心。
裴雁來保持了很久的沉默。
“喂。”裴月還去拽他放在眼睛上的手臂,不準他逃避。
然而,她的手剛放上去,就被裴雁來反手抓住。
裴雁來睜開眼看她,沒有道歉,反而說:“下次不準再突然靠近其他人。”
裴月還:“……”
她什麼時候靠近别人了。
裴雁來一本正經地說:“你長得太醜了,我怕你吓死别人。”
“……”
裴月還冷笑了一聲,把他平常的樣子學了個十成十,另外一隻手在他的胸膛上捶了一記,捶完就跑,一秒都沒有多留。
裴雁來看着影音室的門從外面合上,眼裡逸出一抹淺淡的笑意。
周五放學的時候,他們的車子經過封若華身邊,裴月還讓司機停車,把車窗降下後對她說:“你今天晚上就可以來我們家補課。”
封若華下意識看向裴雁來,裴雁來低頭玩手機,一個眼神都沒分給她倆。
裴月還注意到她的視線,說:“不用征求他同意,我可以做主的。”
雖然她這樣說了,但封若華仍舊有些忐忑,仍然維持着看向裴雁來的姿勢。
在她看來,裴雁來才是那個在裴家擁有最終決定權的人。
裴月還有些生氣,不滿的推了推旁邊的人,“你說句話。”
裴雁來這才擡頭看她,語氣嘲弄,“不是你做主嗎?”
“本來就是我做主,是她不聽我的。”裴月還覺得委屈,怎麼所有人都聽他的話。
裴雁來目光幽深,說不出是威脅還是逗弄,“你現在膽子越來越大了。”
“快點。”裴月還現在完全不怕他,又催促了一次。
裴雁來斂眉,看向封若華時面無表情,“周内晚上八點到十一點,周末早上八點到晚上九點,愛來不來。”
裴月還笑着補充道:“周末還可以在我們家吃飯。”
裴雁來看向她,眉頭不耐煩地蹙起,她還有完沒完了。
封若華點頭,嘴角艱難地扯出一抹笑意,“謝謝。”
她又看向裴雁來,語氣鄭重,“謝謝。”
裴月還連連擺手,笑得像獲得了奧斯卡最佳導演獎,“不用不用,你上車吧,我們一起回家。”
裴雁來的耐心已經耗到極緻,冷聲吩咐司機,“開車。”
“喂,别人還沒上車。”
“你閉嘴,再吵自己走回去。”
“走就走,誰怕誰。”裴月還嚷道。
“我看你是想死了。”
“……”
封若華站在原地,看着那輛黑色汽車開走。
她面無表情,目光裡隐現激動,她告訴自己,命運是可以改變的。
别人可以,她也可以。
即使這手段有些不太光彩,但她不想就此認命。
封若華晚上八點準時出現在了裴家二樓書房。
裴月還特地準備了水果飲料和零食,她把這些東西都放到了一邊,看向封若華,熱情道:“這些都是可以吃的,不要客氣。”
封若華抿唇,小聲說:“謝謝。”
裴雁來冷眼看着她,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出去,别打擾我學習。”
老師也說:“月牙,你該出去了,我們要開始上課了。”
裴月還沖他做了個鬼臉,又跟老師和封若華說了再見,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
等她一走,裴雁來就說:“補習進度不會因為你調整,你隻能旁聽,聽不懂就滾。”
封若華沒有因為他的話産生任何情緒,輕聲說:“我知道。”
“每天補完課就走人,不準在這裡多待一分鐘,不管誰留你都必須走。”
“明白。”
說完這兩點要求,裴雁來才看向老師,冷聲說:“上課。”
老師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明晃晃的威脅人,揉了揉鼻子,語氣不明,“我可以把剛剛那些話告訴别人的哦。”
裴雁來冷笑,“那你就準備好當個死人。”
“……”
封若華連續兩天在裴家補課,老師講的内容遠遠超出了她的學習範圍,她學起來有些吃力,但還不想放棄。
結束了周日晚上的補習,封若華背上書包離開,剛一推開房門,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人,眼神微微怔住,繼而目不斜視地離開。
林宇凡也同樣無視了她,像是從來不認識對方。
但卻在看見身後的裴雁來時,笑得流裡流氣,“雁哥,晚上好。”
“滾。”
“别這麼冷漠嘛,我們不是好朋友嗎?”林宇凡上前兩步,準備要搭上裴雁來的肩膀。
“敢碰我,就揍死你。”
懸在裴雁來肩膀上的手臂僵住,片刻後,又自然地收回來,下意識摸了摸臉上的傷,媽的,那天晚上下手真重,他險些就毀容了。
裴雁來面無表情地往外走,林宇凡緊跟其後,順便送老師出門。
“老師,今晚辛苦了,早點回家休息啊。”
裴雁來見他站在别墅門口沖老師揮手,聲音冷冽,“你也一起滾。”
林宇凡回頭,旁若無人地走進去,“我滾回來了。”
裴雁來懶得再管他,從冰箱裡拿了一瓶啤酒後上樓,林宇凡跟屁蟲一樣,也拿了一瓶酒,跟着他一起上樓。
“月牙呢?客人來了,也不知道歡迎一下。”
“關你屁事。”
林宇凡也不在意,喋喋不休:“我知道,又把自己關起來看電影吧,就因為她老是這樣孤立别人,所以才沒有多少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