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雁來表情一言難盡,沒有想到她臉皮竟然變得這麼厚,“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應該要問你怎麼樣?”裴月還又喝了一口咖啡,面帶微笑,不緊不慢道:“裴總,你要怎麼樣才能投資我的電影?,”
一室靜寂,裴雁來松了松領帶,重新坐下來,看向她,眼底帶着惡意,狀若不在意道:“很簡單,和家裡說你要跟他們斷絕關系,徹底離開裴家。”
“……”
盛着咖啡的杯子放下,在桌面輕響,裴月還無言以對。
裴雁來看她沉默,心底揚起諷刺,“怎麼,不願意?既然不願意—”
“好,我答應。”裴月還截斷他的話,四個字,幹脆利落。
嘲諷的笑凝固在臉上,這次沉默的人變成了裴雁來,他看着裴月還,眼前這張臉和二十歲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别,幹淨純真。
她的笑容曾經是他想要不顧一切抓住的美好,可到最後卻變成了無數個驚醒他的噩夢。
裴雁來低下頭,忽然覺得很沒有意思。事到如今,他還和她糾纏些什麼。
他做得越多,越顯得他是這場戰局的失敗者。
八年前的答案,他已經知曉,再來糾纏,他都覺得憎惡。
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裴雁來移開眼,再開口時聲音已然和緩,“和你開玩笑的,我怎麼會讓你和家裡斷絕關系。”
他的情緒突然從暴戾變得平和,裴月還措手不及。
然而,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又聽見他說:“我答應投資你的電影,相關合同我會讓人拟定,有什麼問題你都可以提出來。”
裴月還怔然,他此刻溫和态度,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還有事嗎?”裴雁來問,指着桌上半人高的項目資料企劃書,“我要繼續工作了。”
裴月還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後搖頭,“沒有了。”
“嗯,那你先出去吧。”
裴月還一句話一個指令,表情懵懂,事情的進展很順利,但和她想象中的一點也不一樣。
離開前,裴月還看了眼正在辦公的人,他埋首在一頁又一頁的文件裡,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她還在這裡。
不在乎?
裴月還想到這三個字,心就像被紮了一下,不敢再繼續深思。
辦公室的門被人從外面帶上,發出輕微的碰撞聲,裴雁來的目光滞了滞,接着繼續默不作聲的翻看文件。
裴月還離開了總裁辦公室,卻沒有離開公司。
封若華将她帶到休息室,“你先在這裡休息,有什麼需要都可以來找我。”
裴月還坐在沙發上,感激道:“謝謝若若,哦,封特助。”
封若華點了下頭,轉身離開,然而卻被裴月還眼疾手快的拽住手臂,“你很忙嗎?”
封若華扭頭,面無表情的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臂。
“……”
裴月還讪笑着放開她的手臂,“對不起,我不是要打擾你,我就是想和你交換一下聯系方式。”
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封若華說:“這是我的名片,聯系方式在上面。”
裴月還接過名片,看見了上面的電話号碼和郵箱地址,“好,謝謝。”
将名片放回包裡,裴月還看向她,抿了抿唇,問道:“你怎麼會成為他的特助?”
封若華:“畢業工作不好找,裴總給出的薪資很高,我就來了。”
“哦。”裴月還點頭,又寒暄道:“你這些年過得好嗎?”
“挺好的。”
“那他,這些年過得好嗎?”
封若華聲音清冷,直截了當,對她說:“很不好。”
“……”
不等她有反應,封若華已經轉身離開。
裴月還站在原地,表情怔仲,良久,感覺到眼底湧來的一股澀意。
裴月還給元想打了個電話,告訴她電影的投資已經确定了。
“瀚海的黃總剛打電話過來,讓我再過去談談。”元想說,“聽他話裡的意思是簽約機會很大,你是怎麼辦到的?”
她早就回過味來了,封若華再有能力,也隻是一個特助,根本不可能讓裴雁來對她們另眼相待。從頭到尾,有影響力的是裴月還。
裴月還不打算瞞她,這種關系瞞也瞞不住,“他是我前男友。”
元想“哦”了一聲,繼而驚聲尖叫,“前男友?”
裴月還神色如常,“是,前男友。”。
“……”
元想感覺冷靜的神智開始錯亂,用力抓了抓頭發,“你們……”
“八年前分手。”
“那你……”
“我要重新追回他。”
“現在……”
“我在等他下班。”
“你閉嘴!”幾次三番被打斷問話,元想再也受不了,對着手機大吼。
裴月還閉了嘴,元想想要再問,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天呐!”她哀嚎一聲,聲音有氣無力,“你要是有這層關系,還用得着讓我去黃總那碰釘子嗎?”
“對不起。”裴月還向她道歉,坦誠道,“我其實是想借這個機會過來找他,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而且,我以為你能拿下黃總。”
那晚過後,近乎半個月,他們都沒再見過面。
“……行吧,原諒你了。”元想的情緒調整的很快,轉瞬間又是一副得意語氣,“你追前男友,我去談合同,這次我看那個黃總還想要怎麼給我當爹!”
“……”
“用力追。”元想給她加油鼓勁,“争取當上總裁夫人,讓我給黃總當回奶奶。”她要當就當回大的,怎麼也要比爹高一個輩分。
裴月還不知道該怎麼回她,隻能說:“……我盡力。”
挂斷電話,裴月還拿出電腦調整劇本,雖然要等裴雁來下班,但該做的工作不能落下。
誠如剛才和裴雁來所說,她的新電影題材比較小衆,女性懸疑向,這類電影最看重的就是故事内容,劇本是重中之重。裴雁來既然給她投資,她就不能讓他失望,要讓投資得到高回報率是基本要求。
她也想告訴他,出國八年,她沒有荒廢時間,她學習到了很多,在實現夢想的路上一步一步走得雖慢但堅定。
她沒有放棄夢想,也,沒有放棄他。
裴雁來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幾千億的合同從他眼前掠過,各種項目的規劃和進度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過度使用腦力讓他的神經疲憊到亢奮,很累,但不敢停。
這些年,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工作日程,企圖用一種痛苦覆蓋另一種痛苦。
總裁辦公室位于最頂層,這一層除了總裁和總裁特助,再沒有其他人進出,封若華十分鐘前就已經下班。
四下無人,裴雁來靠在牆上,肩膀微塌,然後閉上了眼睛。
亮如白晝的燈光下,他的疲憊和脆弱,在此刻,昭然若揭。
一隻手摸上了他的額頭,隻一秒,裴雁來就睜開眼睛,分毫不差的攥住了那隻手。
裴月還站在他面前,擔心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你怎麼在這裡?”裴雁來眉頭擰緊,将她的手拿下來,松開,“我沒記錯,四個小時前,你就應該離開了。”
裴月還看着被丢開的手,眼底有絲受傷,然而很快恢複如常。
“我沒走,我一直在等你。”
“我已經答應給你的電影投資了,你還想要幹什麼?”
“我想和你一起吃飯。”裴月還忽略他的不耐煩,“我之前給你打了很多個電話,也發了很多短信,但是你都沒有回我。”
“我為什麼要回你?”疲憊加上煩躁,尤其是這個人活生生的站在了他的面前,裴雁來的脾氣又開始變得暴戾,明明對自己說過很多次不在意,可現在卻完全失了控。
“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讓我把時間分給你,陌生人打的電話,發的短信,我為什麼要回複?”
他的聲音毫不留情,劈頭蓋臉的朝她砸了下來。
裴月還心裡有些受傷,但沒有退縮,認真說道:“可我對你來說不是陌生人。”
“有什麼區别嗎?”裴雁來失聲笑,嘲弄道,“你還不如陌生人。”
裴雁來不想理她,朝電梯口走去。裴月還愣了兩秒,見他離開,顧不上想太多,立刻追上他。
電梯裡,裴雁來站得筆直,剛才倚靠在牆壁上的頹色一掃而空,隻剩下堅硬的冷漠。
裴月還看着他寬闊筆挺的背影,心裡的苦澀一層深過一層。
電梯直達負一層,裴雁來邁步踏出。限量跑車停在車庫,裴雁來拿出車鑰匙,拉開車門就要離開,然而,一隻手從身後伸過來,覆蓋住他的手,剛拉開的車門又被用力關上。
“你看起來很不舒服,我來開車吧。”
裴雁來皺眉,甩開她的手,可是裴月還握住他的力道很緊。兩個人比着賽的較勁,很快,裴月還的手就被捏得泛紅。
“你有完沒完?”裴雁來吼道,将她一把推開,裴月還的背撞在了跑車上,跑車性能良好,沒受一點傷,可她的後背卻傳來一陣酥麻感。
“我就想送你回家。”裴月還又慌又急,“你明明很不舒服,為什麼還要逞強?”
“關你什麼事?”裴雁來冷聲道,“就算死了,也跟你沒關系。”
“可我會傷心,我會難過,我不想讓你受傷。”她澀聲解釋,去拉他的手,可還沒觸到指尖,就被裴雁來躲開。
“閉嘴。”裴雁來不想聽她說這種話,她說的每個字都透露着虛僞。
“我不閉。”她語氣很輕,但神情裡透着果決和堅韌,“而且,我是最後一個見到你的人,如果你出事,警察也會來找我問話。”
安靜的地下車庫,隻有他們兩個人,裴雁來往前走了一步,逼近她,威脅道:“我現在殺了你,就沒有警察去找你了。”
裴月還卻一點也沒有被威脅到,表情不變,還向他提議,“這裡不好藏屍,讓我送你回家,你在家裡殺了我,這樣更不容易被發現。”
裴雁來死死的盯着她,眼神殘忍,似乎真的在思考,在這裡殺還是帶回家殺。
裴月還看着他,表面鎮定,但心底惴惴。
忽然,裴雁來冷笑,将手裡的東西扔向她,裴月還被砸得猝不及防,手忙腳亂的抓住時,才發現是一把車鑰匙。裴雁來也早已坐上了副駕駛。
裴月還看着手裡的車鑰匙,揉了揉微紅的,上前拉開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