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門就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撲上來,吓得秦疊驚聲尖叫,聲音剛從嗓子裡溢出半寸,又似乎覺得不對勁,被秦疊給生生吞了回去。
第一次來别人家,不能這樣沒禮貌。
池晚桑為了照顧她,把燈打開,圍住岫白,給秦疊讓路。
房子在三層,房間并不大,兩間卧室,開放式廚房,和工作室一樣的布局理念,盡量精簡,一覽無餘。
“你一個人住嗎?”
她有些驚訝。
“對,家裡沒人,請進。”
“沒事,我做一下心理建設就能适應岫白了。”
以後畢竟擡頭不見低頭見,秦疊深吸一口氣,起勢,邁步,進屋。
随即迎面而來的是木質家具特有的清香。
難怪池晚桑身上老是萦繞着木調香,家裡的家具多是木頭制成,圓潤,光滑,是用了心思裝修的。
“給你倒杯水,坐一會兒。”
“不用不用。”秦疊正想自己來,忽然想起池晚桑要強的性子,家裡來客還讓客人動手,明顯是看不起人家,話到嘴邊又成了:“那謝了。”
以為這裡會有鋼琴,畢竟是陪伴了他整個少年時代的東西,秦疊卻連琴架的影子都沒看見,反而在牆角的位置看到幾個擺放整齊的啞鈴等鍛煉器材。
“池老闆會彈鋼琴嗎?”
秦疊明知故問,想看池晚桑的反應。
誰想到他沒有一絲猶豫,幾乎是斬釘截鐵地說:“不會。”
秦疊閉了嘴,看來他對自己的戒備心不比自己對他的少,她裝作不甚介意,起身就要去拉窗簾。
“你平時不習慣關窗簾嗎?晚上開了燈,外面暗裡面亮,外頭的人能将這裡看個幹淨,以後還是記得關一下。萬一有人圖謀不軌就不好了。”
她主要是防止自己再像個變态一樣看過來。
池晚桑倒了半杯橙汁,熟門熟路地走過來,動作輕松随意,休閑惬意,“我晚上一般不開燈。窗簾開着,白天有光能透進來,陽光強一點的時候,坐在這裡,能曬将人曬暖和,挺好的。”
秦疊接過橙汁,他又似乎被逗笑了,埋頭輕笑,顯得整個人都柔和了幾分,“再說,哪兒有那麼多圖謀不軌的人。我去拿醫藥箱。”
醫藥箱就在進門旁邊的櫃子裡,秦疊看着池晚桑幾步就能走過去。
這房子雖然裝修不錯,面積還是有些小,一個工作室的老闆,如果不是佛系成他這樣子,再怎麼說也能買大一點的房子吧。
秦疊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這些年,真是将一個人的性格完全颠覆了。
身後的架子有一本《了不起的蓋茨比》,比平常的書厚了不知道多少倍,狐疑間,她自言自語地拿下來。
翻開卻通篇是她看不懂的凹凸字符。
全是盲文。
門口的池晚桑聽見,慚愧地說:“這些都是盲文書,不過我剛失明沒幾年,還不太看得懂。”
“這樣啊。”秦疊咬着下唇,小心地将書給放了回去。
秦疊接過醫藥箱,自己清理完傷口,瞥見池晚桑早上慌忙間亂貼的創口貼,裝作不經意地問了句:
“你腿上這個創口貼該換了吧,我幫你換。”
“不……”不用麻煩還沒說出口,秦疊也是不容拒絕地直接上手。
“你貼得位置有點歪,可能會扯疼,你忍一下。”
“好。”
死皮連帶血絲被粘膠黏住,順帶着撕下來了些,秦疊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可擡頭看面前的人,乖巧地坐着,臉上波瀾不驚,似乎撕下來的不是他的肉。
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秦疊半開玩笑說:“看見你家裡有健身器材,池老闆鍛煉的不錯,有腹肌嗎?”
開起玩笑來毫無分寸,這才是她。
池晚桑忽然被撩,不知如何應對,秦疊隻覺氛圍不對,慌亂間猛地撕開那剩下半截,帶出絲絲血肉。
池晚桑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半分,還是忍住了。
剛整理好,秦疊肚子好死不死,不争氣地嗚咽幾聲,在安靜得落針可聞的房間裡,異常清晰。
連岫白聽見後,都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叫喚兩聲,似在應答。
下午在工作室她就走得匆忙,池晚桑在公園遇見她的時候沒有問哭的緣由,想來是沒有吃晚飯。
池晚桑眼角流出淡淡笑意:“餓了嗎?吃點東西再走?”
“不麻煩不麻煩了。”秦疊慌忙伸手拉池晚桑,再過來蹭頓飯,她真的臉皮就太厚了。
卻因為緊張,用力過猛,而池晚桑也沒料到她會突然拉自己,被牽引着往這邊倒來。
媽呀。
秦疊要瘋了。
她伸手一攬,将池晚桑摔倒的位置從地上轉移到這邊沙發,她可不想第一次來别人家,就把别人弄成重傷昏迷。
濃郁的木質香迅速靠近,高大的身影如此脆弱,竟在瞬間崩塌,堪堪向她倒來。秦疊一攬,一推,池晚桑剛好倒在她懷裡。
手臂上一陣溫熱。
秦疊手臂被壓在他身下,男人身上肌肉緊實,這樣被壓着可真是……
太疼了!
秦疊連忙把手抽出來,連聲抱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失明之後的平衡感會差些,以後還要麻煩你多注意不要突然拉我。”
池晚桑聲音也有些虛,被這天翻地覆給吓了一跳,還躺在沙發上,像個受驚的羊羔。
繼而,他翻身下去,走向竈台。
“不麻煩的,蘇木他們也經常來我這兒蹭飯,今天還得多虧了你,我就簡單做個面,墊墊肚子。”
“那我來幫你。”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不用,你現在有其他事情幹。”
“什麼?”秦疊繼續裝傻。
池晚桑挽起袖口,細白的手部線條向上延展,如同一隻仙鶴,超群獨立,潔淨不染。
“剛才你護着我的時候,橙汁不是倒了嗎?杯子沒有砸在地上的聲音,就是砸你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