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能欺負别人看不見就撒謊嘴硬,報應一個也不會少……
“沙發上是剛買的T恤,蘇木說是灰色的,你換上吧,可以洗一洗,廁所就在……”
“知道了知道了,什麼都沒瞞過你。”秦疊有些赧然,沒找到灰色的T恤卻看到一個新的粉色寬松版街頭風T恤,一時有些哽咽。
這不是明擺着欺負别人嘛,秦疊思索再三,還是決定不戳穿這個美好的謊言。畢竟他穿的太素了,在路上不顯眼,容易被撞。
路過岫白的時候,秦疊忽然覺得這一定是她挑戰的開始,竟溫和地蹲下摸了摸它的頭。
“好狗。”
浴室裝修也是極簡,梳妝台上為數不多的洗護用品都極其規整地擺放在同一位置。
秦疊關上門,深呼一口氣。
看着鏡子裡通紅的臉,不禁自慚形穢,本來是她求婚來着,怎麼搞成了這幅嬌羞模樣。
她用力搓搓臉不再發呆。
沐浴露是好聞的栀子花香,秦疊放回去的時候,腳下一滑,吓得她表演了三十秒單人平衡木,才将将站住。
可沐浴露卻沒放到位置上,“嘭”地一聲掉落在地上。
然而就在此時,門把手轉動了。
岫白以零出錯率,精準地聽見了浴室的動向,迅速判斷,果斷開門“營救”。
起猛了,起猛了。
在别人家洗澡怎麼能忘記反鎖呢。
“啊——”
廁所傳來一陣慘叫。
“發生什麼事了嗎?岫白,過來!”
池晚桑停下手裡的動作,定定站着,聽秦疊的動向。
“岫白會開門是怕我在房間裡摔倒,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
他看不見的,看不見的,秦疊通身已經紅成了一個大蘋果。
屏氣凝神半刻,聽見外面繼續做飯切菜的動靜,秦疊蹑手蹑腳地走過去。
沒想到今天被一隻拉布拉多給非禮了,如此坦誠相見,實在辣眼。
門口悄悄露出一隻光潔的手臂,還帶着沒沖洗幹淨的泡沫,捏住門把手,旁若無人地關了回去。
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面已經端上桌,秦疊出來的時候,池晚桑也有些不自然,端坐在桌旁,雙手放在腿上,一動不動。
像個受罰挨罵的幼兒園小朋友。
聽見她出來,幹澀地問了聲:“洗,洗完了?”
讓客人在家裡洗澡,也着實是他考慮不周。
“嗯。”
“趁熱吃,不然坨了。”
簡單的清湯挂面,放了一個煎蛋,半個西紅柿,還有油麥菜,顔色搭配上都足以引起人的食欲。
秦疊果斷翻篇,大刀闊斧地享用起來。今天下午是真的沒怎麼吃。
擡眼間,忽然覺得這個廚房的配色有些熟悉,心電急轉,想起關注的那個博主,随即她開口問道:“池老闆的廚房布局我好像在哪裡見過,有什麼學問嗎?”
“沒什麼學問,裝修的時候,樓上樓下的鄰居幫忙參考的。開放式廚房,大家都裝的差不多。”
難道博主也住這裡?世界真是一個村。
秦疊血液都用來品嘗美食,完全沒留給大腦思考的空間,狠狠吸溜一聲:“嗯,太好吃了,池老闆的手藝果真是好!”
“我看旁邊的架子上有很多薛簡言的專輯,你是他的粉絲嗎?”
“是,以前上大學的時候經常聽,這幾年聽得少了些。”
上大學的時候……
秦疊忽然發現她錯過了池晚桑最痛苦的時候,竟是他的大學時期。
少年初出茅廬,暢享縱劍江湖,卻被現實給擊得粉碎。
那個時候剛失明,還能成功畢業,是付出了多少,又承受了多少。
不能讓話題繼續憂傷,秦疊将話頭轉移到自己身上。
“哈哈哈,我們家以前滿牆也是海報,不過不是明星,全是我哥的尋人啟事。剛不見那陣子,整個家像是被掏空了似的,隻剩下行屍走肉在生活。我好像是個透明的存在,甚至不存在都無所謂。”
似乎很想和他傾訴,即使彼此都在隐瞞。秦疊不由自主多說了些。
“你剛不是問我哥哥丢了有什麼感受嗎?我那會兒會假裝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了段時間還沒找到,爸媽在客廳吵架,我就會在日記裡偷偷想象他過的是什麼日子。”
“當時有個人倒是一直在我身邊,但是我沒告訴他我們家到底有多亂多糟。而且我那時也叛逆,得到的獎狀從來不拿回去,半路上就被我撕個粉碎,因為我覺得反正也沒人會在意。我是不是還挺難管的?哈哈哈哈哈哈。”
秦疊吐吐舌頭,做無奈狀。腿上舊傷有些癢,習慣性伸手多去扣了一陣,這麼久了,竟然還沒痊愈。
池晚桑臉上沒有表情,像是在認真聆聽,又似乎神遊天外。
因為,他曾經也悄悄幹過一件事。
跟在曾經的秦柔桑後面,等她将獎狀撕碎踩爛,憤憤而去。悄悄上前撿起一地碎渣,然後在自己書桌上用透明膠拼成原來的模樣。
這件事,他還沒有告訴任何人。
他靜靜地,謹慎地聽,生怕錯過一點細節,想從這聲音中抓取一絲熟悉,卻和夢裡的那個稚嫩的聲音難以重疊。還有萦繞着白霧茫茫,快要忘記的身影。
池晚桑自己都沒察覺他捏成拳的的手指已經快嵌入掌心。
以為池晚桑累了,秦疊又舍不得這口清爽勁道的碳水,火速埋頭炫完收拾幹淨,跟他道别離開。
今晚上沒有一整晚流落街頭,還不錯。
她看向自家的樓層,剛好關上燈,準備入睡。
那就做個好夢吧,她回頭看了眼身後的三樓,池晚桑也是。
而池晚桑“盯着”門口的方向,眉間似積起不散的烏雲:
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