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晚桑拉開衣櫃,裡面有一個木箱,打開箱子,最上面是個老舊的MP3,戴上耳機,裡面是他很久以前錄的聲音,這些年睡不着的時候習慣拿出來聽一聽,助眠效果不錯。
秦疊恭恭敬敬守在門口,本意是想随叫随到,卻看到幾個熟悉的東西,“箱子裡是什麼?”
池晚桑停住将要關上的動作,溫柔地笑了笑,“我小時候的東西,彈弓,作業本,望遠鏡,還有以前的玩具,東西不多,一直沒扔,你要看嗎?”
“不用不用,收好吧,挺珍貴的回憶。”秦疊餘光看見最下面壓着的粉紅色信封,撇了撇嘴,還有情書是吧。
是他說的那個喜歡的人嗎?
秦疊聳了聳肩,關好窗簾,自以為五星級服務,退出房間前溫聲說了句:“好夢。”
然後下定決心要讓池晚桑睡醒後得到一份驚喜的愛心晚餐,彌補昨晚的失态。
先在網上搜索相應食譜,選來選去,已經過了一小時,情急之下果斷選擇東北大亂炖,從技術上看,似乎是十分好下手的,廚房裡有什麼炖什麼,食譜就起到一個造型上的作用。
洗菜,切菜,慢慢來,秦疊還是可以應付,可意外也隻在一瞬間發生,切辣椒的時候,青椒形狀不規則,在菜闆上一滾,手起刀落,案上魚肉就是她左手孤零零的食指。
新奇的是,切下去的時候并不疼,眼看着鮮血汩汩而出,手上也隻是由清涼轉為滾燙。秦疊傻傻地看了一會兒,覺得可惜,忙用嘴含住食指……
她本來就有些貧血,不能浪費了。
右手放下刀,習慣性地揉了揉眼睛,于是乎,悲劇上演。
雙眼一陣刺痛,眼皮像是在火爐邊炙烤,一睜開便迫不得已閉上。
辣椒水流了進去……
池晚桑醒的時候,辣意已經滲透到鼻尖,秦疊在水池邊不知所措地一個勁兒吸鼻涕,另一隻手顧不得鮮血直流,樣子着實有些狼狽。
“怎麼了?”池晚桑聞聲皺了皺眉。
秦疊如實說,看不見也不敢亂動,就杵在水池邊無奈道:“辣椒進眼睛,看不見了。”
頭一回睜不開眼睛,她的感官還沒有盲人那麼靈敏,忽然被池晚桑抓住,還是吓了一跳。
“我帶你去沙發上坐着。”池晚桑的聲音很輕柔,像是在安撫她的情緒,和她商量的口吻,“好嗎?”
“嗯。”秦疊将右手拿遠,避免擦在池晚桑 ,仍由池晚桑拉着往黑暗裡走。目前的情況,池晚桑算是這件屋子裡唯一一個明眼人了。
秦疊能感受到忽然墜入虛空的失重感,腳下像灌了鉛,半步不敢邁開,黑暗雖然很廣闊,她卻像被關在一個和自己同等大小的黑盒子,稍微莽撞的動作便會碰壁。
即使理智告訴她黑暗裡什麼都沒有,可以放心邁開步子,伸出手去觸摸,她還是怕摸到潛藏的毒蛇,和等在不遠處的餓狼。
不可避免地,将自己一層層包裹。
但她此時并不是很害怕,出于對池晚桑的認識,她相信池晚桑,即使在黑暗裡,他會甯願自己掉下懸崖,也會帶着她平穩地落下每一腳。
可他剛失明那會兒,從來沒有人去拉他的手。秦疊也沒有,她甚至根本沒去找他。
摸到池晚桑小拇指關節處的薄繭,秦疊不自覺回握住他,捏緊了池晚桑的手。
“沒事,用水洗洗,坐一會兒就好了。”池晚桑以為她害怕,也抓緊她的手。
兩個人同處在黑暗裡,慢慢地走,從廚房到客廳,似乎走了好久好久。而她走的路,池晚桑早就用無數個跟頭和歎息踏實了凹凸不平的地面。
秦疊閉着眼睛,池晚桑眸色淺淡,牽着她走到陽台邊,摸了摸午後被曬得溫暖的沙發,陽光将兩人緊緊包裹,在黑夜裡留下溫暖的足迹。
“坐這兒吧,我去拿創口貼。”他站起來,聽了半刻,随口說,“今天風還挺大。”
“啊?沒事的,一個小口子。”秦疊說着歎了口氣,“本想着給你做頓好吃的,對不起啊,又搞砸了。”
她已經不想去驚訝池晚桑怎麼發現的,他比她想象得更堅強。
不一會池晚桑就回來了,又頓在她面前,“你自己貼吧,這個忙我就幫不了了。”他将外包裝撕開,輕聲笑了笑,“你是不是加入了什麼炸廚房小組,每次都有新的情況。”
“做的是什麼菜?”
秦疊埋頭沮喪地說:“東北亂炖……”
池晚桑拿起盲杖起身,“那沒有排骨可不行,今天你受傷了,得吃肉,吃啥補啥。我去買點,你在沙發上坐會兒吧,無聊了叫岫白陪你。”
房門關上的瞬間,屋子裡一下子安靜得可怕。秦疊這才聽見窗外呼呼的風聲,平日裡忙碌着生活的人隻會關注晴天陰天,對拂面而來的風卻是絲毫不見。
但這些細節卻組成了池晚桑的日常,她仰靠在沙發上,鼻尖是淡淡木香,隔着玻璃,外面的聲響都是悶悶的,鳴笛聲,車流劃破空氣的聲音,夏日的蟬鳴,還有小販不知道在叫賣什麼。
一個毛茸茸的頭蹭了蹭她的手,她聽見均勻令人安心的溫熱呼吸。
“真乖,岫白。”秦疊笑着揉了揉它的頭,像池晚桑平日裡那樣。
可池晚桑一直沒回去,他去超市買完排骨後,一頭撞在鐵皮牆上,刺耳的金屬碰撞聲吓了路人一跳。他這才知道,就在剛才,回去的路被圍起來了,市政建設,他得繞回去。
可他從來沒走過另一條路,這些看似熟悉的路線,他走了不下上千遍,池晚桑心裡也升起久違的懸空感,他迷茫地望了望周圍。
秦疊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跟着導航繞了好幾圈,而耳機裡還傳來池向榆不滿的聲音,“你什麼時候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