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要看看姐姐抽了第幾名……”
湊過去一看,簡直是自取其辱。
一個清晰的“5”瞬間讓程夢真失去一個感同身受的朋友。
“啊——這樣就沒意思了。”
程夢真身上很有節目效果,因此鏡頭對準她,連帶剛剛抽完簽的桃子。
桃子笑得眼睛眯起:“早開始,就能早發揮出來嘛。”
拿着數字二回到休息室,程夢真将球精準丢進主唱手裡:“喏,我們幾個一塊兒幹出來的好事。”
屏幕上還差一個就到白朔。
他一抽:8。
“運氣真好。”程夢真輕輕感歎一聲。
至少看起來隻需要運氣。
程夢真穿上西裝外套,撫平皺褶:“第二個出場怎麼辦?”
他們已經得去後台等待了。
“涼拌。”“不怎麼辦。”“那就第二個上台。”
同樣一身西裝的陳峻帆禁不住拍一下劉文浩的肩膀:“你這不是廢話。”他長得好,還是有錢人家嬌慣出來的,西裝革履時比平時多了幾分斯文敗類的氣質。
不像劉文浩,穿什麼都像搞搖滾的,或者是混地下說唱那類人。
胡樂軍則是個不好惹的藝術生:“運氣差一時而已。”
“我們不貪這點邊角料。”陳詩如摸一把吉他手的後頸,不管穿成怎樣都是招人喜歡的小甜甜,“乖啊,就當在咱們的快樂老家。”
她撥弄披散的橘紅色頭發,哀歎:“就是我的靈魂夾克衫——”
他們的行頭是為了适配決賽的選曲。
本來沒有西裝的程夢真,也因為參加藍星杯的緣故擁有了自己人生中第一套保險櫃員工作服。
至此程母總結出經驗,隻要女兒需要用上西裝,準是她大放異彩的時候。
“我們真真就是厲害。”手邊熨燙着衣服,程母的嘴也不閑着,“媽媽一直都是你的超級鐵粉。”
幫忙收拾廚房的程夢真一下子漲紅了臉,探出頭喊:“我知道!”
現在,就讓她從Family Time(家庭時光)向Remedy Time(救濟的時代)跳躍。
從歡呼聲不難聽出,他們已經積累了人數不小的歌迷。
“Remedy——”
“加油!”
“Remedy——”
“Fighting!”
宛若軍訓一般的加油聲呼嘯而來。
無需回看,程夢真就知道一切都已準備就緒。她對陳詩如擠了一下眼睛,這是僅限于救濟内部兩個女孩子之間的默契。
陳詩如會意,對觀衆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場子一下子安靜很多。
即便到了這個時刻,程夢真捧着胸前寂靜無聲的戰友,心底還是不夠緊張,徒有一片沉靜。
由陳峻帆先開始,鼓棒交錯着敲兩下,示意這場注定颠簸的旅行正式開始。
他在最重要的場合拿出主唱贈予的定制鼓棒。這是陳峻帆對舞台的尊重。
而最上等的尊重,是對舞台本身的全力以赴。
剛開始,誰也沒想到Remedy會在這麼重要的場合整活兒。
配合前兩場絕妙的發揮,他們隻是盲目地想:全員西裝,一看就是專業團隊。
更何況陳詩如一開腔就是天賦的具現化。
短促的鍵盤聲像腳步聲,是夜歸的人在樓梯上拖曳着身軀往家走的痕迹。
“忙完一天回到家,
手機背包全都放下,
亮起不想再見的對話框,
老闆,你的晚安咖啡好讓我心慌。”
電子屏幕上的花體“Remedy”此刻變成一個咖啡的emoji,讓人想要會心一笑。
不過配合語境,觀衆就笑不出來了。
“……想起你的栽培,
刹那間我無地自容,
來不及洗幹淨一天的疲憊,
不回消息我渾身難受,徹夜難寐。”
抒情性的旋律娓娓道來,跟近乎大白話的歌詞相互妥協,變成一種再平常不過的生活,字變成一個個惶恐的打工人。
“好窒息的歌詞……好深情的唱法……”
“汗流浃背了家人們,我應該已經下班了吧?”
“還蠻好聽,這是可以說的嗎?”
“可以可以,我也覺得,感覺有一種觸及靈魂深處的美。”
終于,吉他手摸了摸口袋,把墨鏡戴上。至此,程夢真第一個從保險推銷員變成專業喪葬人。
震撼的吉他音色驟然以絕對強勢的存在介入情深意切的旋律,陳詩如松開話筒時甩一下頭,好像陶醉在了層次感愈發鮮明的合奏中。
然後,她也潇灑地戴上墨鏡。
聲嘶力竭的唱法讓陳詩如彎下腰。與此同時,時不時就要配備話筒的鼓手嘴唇微啟,絲毫不會動搖主唱地位的和聲流瀉而出,和女聲親密無間。
“老闆,上班下班我都不敢說:
但其實無論你有多好,
我們都做不成朋友——!”
細密的貝斯存在感逐漸加大,像一顆顆暗自振動的心髒,就這麼接二連三跳出來,撒了一地。
異樣的合成器則如同反複碾壓馬路的卡車。隻有程夢真知道,卡車下是她不屈的靈魂:所謂身體是牛馬,心靈是人類,雜糅起來的另類斯芬克斯。
懂行的已然被這首歌的獨特和劍走偏鋒激活記憶的一部分:“我去,味道好沖的前衛搖滾……”
一遍又一遍狂熱的“我們做不成朋友”,女聲和男聲有如炫技一般不斷采用不同的方式實現“和諧”二字,像是在叩擊聽衆腦中名為本能的神經,在下了班的道路上宛如脫缰的野馬般狂奔。
每個樂器都在其中擔任不可缺少的角色,沒有技術支撐會讓本就神奇的編曲變得尤其雜亂無章
——但技術是組成Remedy的基礎。
口味相對主流的歌迷已然愣在原地。從他們出自下意識的反應能夠看出,Remedy的合奏很成功。
“聽不懂,但是腦袋好爽是怎麼回事……”
“好超前,好符合我的精神狀态!”
真是好巧,程夢真創作的時候精神狀态也不怎麼樣。
後台的白朔察覺到自己被旋律調動起了情緒,臉色極其難看。他從來眼高于頂,很難看得上誰,向來選擇小衆愛好彰顯品味。
所以,Remedy的小衆别人不一定看得懂,他能看得懂。論才華,論技術,論發揮,救濟都一騎絕塵。
而程夢真作出這首歌,将這首不會在大衆耳朵裡讨着好的歌作為決賽選曲,就像在告訴他:
盡管看,盡管聽,你模仿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