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總。”
聞言,李樂轉向來人,笑着寒暄:“侯老闆,前不久剛來一趟,今天又來叨擾,真是不好意思。”
“哪裡哪裡,都是為了Remedy。”老闆面露擔憂,“這是湊齊人以後第一次正式演出……我怕顧客看到換人要鬧。”
Remedy不走顔值路線,也不是高高在上的明星,因此熟客的私有感會更重。就像當初程夢真放棄簽約機會,選擇讓救濟繼續在這間小酒吧駐唱,最高興的恐怕是這群愛好小衆的音樂食客。
老闆:“要是出了亂子……”
“沒事,還有個我看着。”李樂道,“而且,你怎麼就知道一定會出亂子呢。我看未必。”
在程夢真的示意下,陳詩如以點頭回應,對準話筒,聲含笑意:“各位,聽得見嗎?”
讓人情不自禁想要應和。
“聽得見!”
“兩隻耳朵都聽見了——”
“終于休整好了。”
“Raye怎麼坐架子鼓那邊了?今天是交換樂器的cosplay day嗎?好耶!”
零碎的議論入耳,陳詩如莞爾,“既然聽得見,那我宣布一件事。”她道,“因為内部分工的原因,從今天開始就是全新的Remedy了。當然,正如各位所見,我、Raye和Chris都在。”
向觀衆展示鮮紅的吉他,宛若繪制新的精神道标:“大家以後恐怕要經常見到它了,這是Raye給我的接力棒。”
“看來真不是假的,我聽小道消息說胡樂軍跑路了。”
“換了人的Remedy?那還有什麼意思,爺的青春就是固定那五個人構成的。”
“陳峻帆也走了啊,以後再也聽不到那麼好的和聲了……”
“所以新歌怎麼辦?”
“咳咳。”程夢真對着話筒試探,聒噪的吵嚷立馬平息大半。
她絲毫不慌亂,隻要出現就能讓統一戰線的朋友吞下一枚定心丸。
“為了介紹新成員,讓各位了解她的風格,我寫了這首Flag,希望能夠在有限的時間傳遞足夠大的信息量。”往日的嬉鬧并不妨礙程夢真此刻沉穩應對質疑,“她是MB的新任鍵盤手,也是Maria's Kiss新的一份子,更是要跟我們舊時代的三個人一同走下去,能夠開拓全新時代的靈感、先聲與旗幟。”
“——Remedy隻用音樂說話。”
電吉他打頭,呈現出嘶啞而朦胧的幻象。
但真正的“旗幟”藏在後面。第一次如此真切地同時感受到胸腔和雙手俱占據非凡地位,躍躍欲試的刺激感讓陳詩如輕輕歪過頭:
“踽踽獨行的徘徊者,
Raise Your Flag!
這裡是勇者的地盤。
敵人已經潰敗而逃,
如此渴望新鮮空氣,
你也來加入我們吧。”
許久不上台,陳詩如有點緊張,嗓音略顯緊繃。
和歌詞不同,她竭力用嗓音處理成一種輕松感,就像說書人事不關己地講起一個故事。
而故事也僅僅是故事而已。酒館内的看客隻需要在酒精的氣息中随心而聽,聽個痛快。
合成器使得本該熱血沸騰的戰歌變成巡視地盤時腰間悠閑的小調。鼓點精細到讓人目不暇接,镲聲步步為營,而鼓手本身僅僅是負責鋪陳的背景之一。
即便不再是舞台最前方的主角之一,作為現成的替代品退居到陰暗的一角,失落感注定離程夢真很遠。
她有一種讓自己喜悅不已的預感。每當這種感覺出現,程夢真的短期夢想總能夠成真。
一定要成功。餘光裡,綁在鍵盤一角的小旗微微鼓動。
“離别之夜是自我放逐者的伊甸,
苦痛的破曉隻适合對舊人的祭奠。
唱至此處,陳詩如潇灑地彈舌,心想比剛剛好一點,卻在後退一步時不着痕迹地輕輕皺起眉。
手握話筒的塞壬自認衰頹,如今隻能看守一整片無人問津的海面。而她在在波浪中一瞥舊人的陰影,真實還是夢幻已然分不清。
那個如此熟悉的人是誰?
貝斯的低沉像洗牌時手掌傳來的輕微切割感,和鼓音親密無間地交織,從而變成闆結的憂郁。
“……怠懶者渴睡,複生者難眠,
而我介于中間,作為勇氣者狂奔:
我要在群山之巅插上嶄新的旗幟!”
是時候了。程夢真敢保證,就算前面聽不懂也不要緊,孟穎初大放異彩的時刻絕對不會有人睡着。
百感交集不過如此。陳詩如打了個響指,像紳士一樣讓衆人的目光聚焦在鍵盤手身上。
“Hey!Listen to this flag!”
于是,伴随旗子出現的是移至視野正中央的孟穎初。
鍵盤手solo可不多見。但既然是為了展現孟穎初的實力,程夢真在編曲上不會吝啬篇幅筆墨。
就像一支舞。不同的是舞者長着怎樣一張臉并不重要,因此僅僅露出一雙踩着老式皮靴的腳,在地闆踢踏。而一旦松弛到一定程度,連跳舞都像滑稽演員在逗人發笑。
和孟穎初那張很不好惹的臉截然不同,爵士風的浸淫令她在把玩鍵盤的時候想緊繃也緊繃不起來。
遺忘明星效應,遺忘人為設立的條框,她在“自由”二字的加持下如虎添翼,雙手在鍵盤上跳舞,出神入化。
“這麼好的鍵盤手,Raye是怎麼找到的。”李樂模糊不清地罵了一聲,再一次被調動渾身的熱血——它們竟然沒有跟随一次又一次失望和離别徹底冷卻,就連李樂自己都驚訝,“技術這麼強……”
先前把關時還沒有這場solo。如今不僅多了一場讓人大飽耳福的鍵盤solo,整個編曲的層次感似乎更近了一步。
老闆沉默,弱弱回答:“……一起打過人?”
“那肯定是Raye占理。”李樂毫不掩飾對程夢真各方面的偏愛,無論是技術還是人品,“架子鼓也能打得很好,不過還是讓人懷念她玩吉他的樣子。”
“是啊。”老闆的想念一點都不比這裡包括李樂在内的客人少。
solo結束,孟穎初在亢奮的歡呼聲中意猶未盡。
原來加入樂隊、且被預留足夠的空間發揮才華是這種感覺。跟随Remedy一日一日訓練的悸動累積到今天迸發出來——這一刻,她明白什麼叫真正的“自由”。
沒有足夠的時間考慮,哪怕汗珠已然聚集到稍一動身就會墜落的地步,孟穎初跟随整個樂隊的節奏歡笑着進入最後的沖刺區。
“我靠鍵盤也能這麼爽?”
“好可怕的律動,我把鍵盤當黑白配吃了都不能有這個水平。”
“姐你帶我走吧,你是我唯三的姐——”
還有一部分歌迷稍顯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