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ye的編曲和招納能力一如既往發揮穩定,贊。”
“早說Remedy肯定解散不了,頂多整點新活兒。”
而最不冷靜的人,往往看上去最為冷靜自持。一刹那的對視足夠角落裡獨酌的男人渾身一震,往後都是強裝鎮定,清醒地折服于編曲人的安排中。
他早就知道。隻要程夢真在,Remedy總會找到新的出路。
作為歌詞中叛逃的失意者,陳峻帆被責任心推出Remedy的行列。直到現在,他依舊認為胡樂軍的離開,自己難逃其咎。
如果不是他對陳詩如有意,日常相處中作為“朋友”和隊友藏得不夠深,不會讓Remedy内部離心。
但是,看見陳詩如大放異彩,看到程夢真靈感不敗,新的女性鍵盤手以未曾設想過的才華補位,苦澀的眷戀一下子上湧,幾乎令他的喉嚨失去機能。
正因如此,陳峻帆隻能躲在角落一杯接一杯。
陳峻帆絕望地想,自己太過軟弱,斷又斷不幹淨,到現在都在心存希冀,希望能夠曲線救國。
畢竟如果喝到不省人事,到最後清場時老闆發現他,Remedy的成員發現他,前鼓手不得不以爛醉如泥的形态現身,也算一種看似逼不得已、實則半推半就的現身吧?
“可以請你喝一杯嗎?”
一道男聲介入,起初陳峻帆不以為意。畢竟以他英俊的外表,吸引同性也不奇怪。“不好意思,我不是但也不歧視gay——”
陳峻帆甚至覺得厭煩。他在聽陳詩如的吉他solo,被她短期内的突飛猛進震撼,忍不住苦澀地想“肯定下了不少苦功”。
然後,他看見江煊,目瞪口呆。
“你——”
由于學校裡推脫不掉的事務,江煊不得不忍着怨氣錯過Remedy自人員流失後的第一次演出。“運氣好差,好像要結束了。”他遺憾地看一眼舞台,轉而對陳峻帆友善地微笑,“看來在有關同性戀的話題上,我們意見相同。”
“……”他的笑容無端讓陳峻帆發怵。
“學長,你沒有告訴Raye我來過吧?”
江煊:“其實你可以親自求證,不用詢問我這個中間人。”
“我又不是傻瓜。”陳峻帆煩躁起來,正欲起身,“面對面跟Raye求證不就相當于親口告訴她我來過,割舍不下嗎?要是被她發現我有回到Remedy的意向,說不定會被扣下——”
說實話,如果真被程夢真扣進地下室,陳峻帆覺得自己很快就會不争氣地從了她。
甜蜜的煩惱反倒讓陳峻帆心口一酸。
就在這一刻,肩膀上的力道令陳峻帆緩緩伸直的腿一下子折回去——江煊貌似風輕雲淡地一按,他就坐了回去。
陳峻帆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他保證,江煊絕對練過,而且比他練得好很多。
“是嗎?”江煊表情不變,“既然Raye很歡迎你,你也有意,為什麼不順手推舟相認呢?”
在江煊看來,無疑是陳峻帆的猶豫讓問題更複雜,他就應該乖乖送上門道歉。
甚至不客氣一點,江煊根本不太想管陳峻帆怎麼想,隻要程夢真舍不得,陳峻帆就必須滾回來。
他溫和道:“我已經看到你兩回。從概率學上講,你來的次數一定遠不止兩次。”江煊的手仍然虛浮在陳峻帆的肩膀上,“都說事不過三,我個人認為拉扯到第三次有點太久了。”
“……你什麼意思?”
江煊直白道:“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見見Raye和Remedy的其他成員,商量什麼時候歸隊吧。”
和他對視半天,陳峻帆刺頭心性占據上風突然發難,準備強行突破:“學長,你這就有點多管閑事——”
“不算。我做過Remedy的臨時鍵盤手,雖然一共隻有幾天。Remedy納新的海報也是我做的。”
比起這段話更驚人的是,陳峻帆再一次在恐怖的力道下毫無招架之力,一屁股坐回去。
在文明社會成長至今,陳峻帆第一次感覺到宛如置身原始叢林的危機感。
比起赤|裸|裸的暴力,此刻的江煊試圖以理服人:“我沒有跟Raye透露你之前來過。學弟,平心而論,我沒有幫你保守秘密的責任。”
畢竟今時不同往日,各方都有意,陳峻帆回到Remedy近乎闆上釘釘。就算考慮過幹脆來上一下,先把人拖到地下室再說,也得顧忌長遠的人際關系。
“……”
“……我跟樂——那家夥不在的時候,辛苦學長了。”
江煊謙和道:“不用客氣,都是朋友。不過誰最辛苦,你心裡明明知道。就那麼不想幫她分擔嗎?”
陳峻帆又一次陷入沉默。
“……學長,剛剛說請我喝一杯還算數嗎?”
“當然算數。”
陳峻帆覺得自己從江煊臉上看到幾乎要具象化的“孺子可教”四個字。有種被老教授課後加練的毛骨悚然感。
另一邊,Remedy(新版)初舞台肉眼可見大獲成功,程夢真準備讓Alex擡上幾瓶啤酒,再端幾盤小菜階段性慶功。
不知道大佬到哪裡了。程夢真認為應該給自己配首感恩的心作為背景音樂,撥通語音電話。
電話接通。
“哈喽大佬?學校那邊忙完了嗎?我們今晚的演出特别成功,你沒看到有全程錄像。老闆說他要收藏所以先拿走了,過幾天給你。”
溫柔的男聲含着笑意。
“好的。我看到了,反響很好。但是我運氣不怎麼樣,隻看到結尾。”
多虧了陳峻帆,其實連結尾都沒有看得很清楚。
一旁的陳峻帆很安靜,一個字都不敢說。
歡快的女聲聽上去外向愛笑:“沒關系!要過來吃飯嗎?老闆全部報銷,沒有人的錢包會受傷。”
“就來。”
挂斷電話,江煊看向陳峻帆。
不用他說,陳峻帆都會垂頭喪氣跟上,猶如一個終于被金牌偵探抓住的通緝犯。
地下室。
“學長,你終于——”
“……你們好。”
仿佛沒有察覺到陡然一變的氣氛,江煊笑道,“既然老闆全部報銷,我把峻帆帶來,也可以說成沒有人的錢包受傷吧?”
在如炬的目光中,陳峻帆縮了一下脖子。
和幾乎要成形的注視截然相反,程夢真的語氣相當平和,“詩如,我雞毛撣子呢?”
“我去找找,應該在電視後面。”
雞毛撣子到手,和前任鼓手對上視線的那一刻,程夢真咧嘴:“你還知道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