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煊是真的會玩。
那麼大一個魔方,在他手裡足足小上好幾個号,本就零亂的花色在指節微動間翻動變化得更加晃眼,像夜晚閃爍的霓虹城市。
程夢真原先還不高興。
她不高興自己如此脆弱,聽到一點有關顧思伍的蛛絲馬迹就很不愉快,要跟陌生人斤斤計較。而且她這次過來,本就是要讓Remedy的足迹覆蓋和顧思伍的曾經。
覆蓋的前提是面對,她對自己在這一點上做得不好很不開心。
但現在,她的注意力被江煊以及他手裡的小玩意兒緊緊吸引。
陳峻帆看得同樣入迷,身體前傾:“雖然看不懂,但我确定學長絕對不是随便弄弄。”
陳詩如:“但凡長了眼睛。”
孟穎初關注的重點不那麼一樣。“我隔壁開了一家小學奧數班,正在招學生兼職,工資可觀。”
江煊笑了一下:“好可惜,我要是有那麼多時間就好了,簡直錯億。”
最鮮豔的紅一點一點彙聚,他拼湊的圖案漸漸浮出水面。
——是個愛心。
“算通過嗎?沒有提醒的話,我就當作是在規定時間内完成哦。”輕輕将魔方放在桌上,江煊露出清爽的笑容,即便是同性都不能免俗地被晃一下眼睛,“對了,請問獎勵是什麼?”
小陸好不容易回過神,拿起魔方發現圖案完全對稱:“我們會贈送和客人所點菜色不重複的小食。”
他面露難色,“帥哥你——真的很厲害,玩法跟我們原先設定的不太一樣。其實隻要動幾步就可以……”
“變成十字?”
“對!”小陸搗頭如蒜。
江煊的笑容依然柔和,卻說出風格截然不同的話語:“不要。既然有兩分鐘,那就挑戰一下稍難一點的圖案,不然也太沒有意思了。”
好像有點漫不經心,他的視線向一旁輕輕撇去,平易近人的笑容淡了很多。
“……我們是出來找樂子的,當然是越有趣越好。”
Fantasy in your eyes(幻想盡在你眼眸中).受衆主要是誰,從門口到包廂的距離足夠看得一清二楚。
服務生誤打誤撞說中了前任,但程夢真從來不是把弄人心的那個。她在不快什麼,又在用近乎自虐的方式嘗試讓什麼退卻,他非常清楚。
“大佬,你這是什麼play boy發言?!”
結果他轉過頭,程夢真目露驚恐,好像看到好學生被自己帶壞,“不要啊,在我心裡你的……程度僅次于Chris,我真的會有負罪感。”
“乖巧”兩個字她死也說不出口。
江煊一愣,轉而笑道:“我隻是覺得既然今天時間還早,吃完飯說不定還有空玩。”
“我有優惠券……話說在前面,我沒有想到會被家長塞KTV的券。”
“那我得吃清淡點,再開個嗓。”
“職業選手禁止參賽,還是讓我這個Remedy歌王一展歌喉吧,給點機會。”
“Raye唱歌非常好聽。”
“Chris,你認真的?”
生命力好像重新回到她的軀體。肉眼可見的,程夢真變的比剛才高興。
小食端上的時候,她興奮得跟個孩子。
“不行,我要和大佬無私分享的獎品合個影,紀念第一次正面攻克高難度智力遊戲……詩如,你拍照技術好,你來!茄子——”
“Got it!”
“我要給臉上P個貼紙發朋友圈……”
“哇,Raye萬年不發自己的照片,真是頭一回。”
程夢真仰倒在高背椅上,挪過去九十度背對說話人:“我就要發!”
很我行我素。
江煊忽然意識到:要程夢真打破自己設定的一些舊的規則其實并不是一件難事。
陳峻帆看向身旁的青年,小聲道:“Raye有點人來瘋。學長,你今天完全讓她瘋起來了,她等會兒去KTV,沒個一兩小時肯定消停不下來。”
“是嗎?好榮幸。”江煊也用一隻手擋住嘴巴,像在說悄悄話,“很期待,到時候可以錄像嗎?”
“……可以是可以……”
不,我不是誇贊你們的意思。
陳峻帆發現自己根本沒喚醒他的良心。
自認為是Remedy裡唯一一個沒被江煊蒙蔽的人,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承擔一些責任,順便将情敵(劃掉)隐藏暴力狂跟十分重要的主唱隔開。
孟穎初以大家長的姿态在前台溝通。光澤感的屋頂和大堂鋪設的瓷磚相互應和,程夢真踱來踱去
“大佬,那個小姐姐是不是在看你?”
“沒注意。”
程夢真想了想:“我覺得這場景特别像我小時候玩的一款遊戲,叫做電眼美女……”
“我一直都很安分守己,絕對沒有随便放電。”江煊冷靜地為自己辯解。
嚴謹的措辭引起程夢真的興趣,興奮感讓她完全沒打算放過江煊:“哦?這麼說,難道還有‘有意’放電的時候?”
她想沖他眨眨眼、揚揚眉,像個太過優秀的損友那樣賤賤地說“是不是這樣”,看好戲的笑容卻在轉眼間凝固在嘴角。
“Raye,你好像總是很好奇。”
隻要直直地望他的眼睛——那裡面好像有鈎子——一股細微的不适感就會攫住程夢真的心髒,順着筋絡輕輕扯動。
情緒百轉千回,溫柔似水波粼粼,但又直勾勾地望過來。
她不得不明白,他先前确實沒下真功夫,叫她禁不住默念“SOS”。
前方的聲音和急切想要回避的本能終于浮出水面,猶如溺水者拼盡全力向岸上攀附。
“你們兩個!走了!”
程夢真高高招起手回應:“來了!”她匆忙地回看一眼身後的閨蜜,生怕看清楚他火力全開的樣子,“大佬,我們走吧。”
于是,衣角擺動時旋動的微風、不緊不忙分腳步聲,還有頭頂淡淡的呼吸,都變得很清晰。
程夢真有些狀況外地想,“電眼美女”的遊戲機制似乎會讓被俘獲的異性跟在身後。
“……你能不能不要走在我後面。”
他比她高出足足一個頭。“好。”江煊從善如流。
然而并排走的時候,程夢真絲毫沒感覺得到壓迫感。
相反,她覺得自己剛剛沒加上“大佬”二字的祈使句像是在很不客氣地命令江煊,而他好脾氣地答應下來。
轉變如此之快,程夢真都懷疑他身上有個無形的開關,而江煊能看到别人頭頂上的進度條,滿了就不需要再開屏。
大号包廂内的光線晦暗不清,精裝修的風格像暴發戶。
果盤端得很快,套餐裡的酒水也被一齊送達。程夢真在這類場所從不碰酒。倘若有陌生的“新朋友”在,她更不可能敞開來玩,大多數時間負責時不時按一下喝彩鍵,或者晃一晃沙錘。
“喏,你的家夥。”
程夢真在點歌系統前快速浏覽,詫異道:“這兒竟然有咱們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