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日擺脫小衆樂隊的頭銜。”陳詩如放心地将點歌權交給她,握着話筒之一跟随默認音樂輕輕晃動身體,“好了嗎?有沒有我們的情歌對唱環節?”
“早就放進歌單了。可不能少。”
除了一個人鬼哭狼嚎,程夢真還喜歡扮演情歌對唱時的男角。對着話筒輕咳兩聲,她将聲線壓得十分渾厚。
過去,胡樂軍對她們近距離貼貼很警覺。
這種對同性好閨蜜的提防,程夢真抱以兩百分的不屑。
“隻要愛過~就不會後悔~”
“你我相愛~不存在失敗~”
孟穎初冷着臉,一手拿着沙錘,另一隻手好像黏在喝彩鼓掌的按鍵上,隔三差五就來那麼一下,似乎可以一窺波瀾壯闊的内心世界,很有對比感。
陳峻帆坐在歌單面前發愁,竭力規避男女情愛,最終的選擇個個充滿正氣。他對劉文浩做了個手勢,貝斯手順從地走過來,被鼓手摟住脖頸低聲要求“一起唱”。
劉文浩向來是願意解圍的那個人。
“要不要帶學長一起?”作為六人中對半分的另外三個男生之一,他察覺到江煊被放置在了角落,“我們都知道彼此的歌聲,但還沒有聽過學長的歌聲呢。”
“跟我們一起?”
陳峻帆考慮的層面完全不同,“……這些歌一看就不是學長的taste。”
他擔心自己會被江煊暴力制裁。某種程度上,待在Remedy裡跟随團隊行動保護了他。
陳峻帆嚴肅地如是想。
悄悄瞟一眼坐在角落裡微笑施以注視的青年,對方簡直就像一尊恰到好處的蒙娜麗莎雕像,沒有任何開小差的行為,視線固定在畫外人的身上。
畫外人是誰,顯而易見。
陳峻帆緊張地想,就胡樂軍那貨色,比他強的唯一一點是陳詩如喜歡,江煊可不一樣。萬一他有特别的魅力點,自己還打不過他,那可怎麼辦。
陳詩如甚至打探過他的口風:“你覺得江煊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當時的陳峻帆腦袋“嗡”了一下,緊接着不由自主吹了江煊半個小時,并用身材這一話題濃墨重彩地暗示他可能具備的暴力傾向,雖然目前的受害者隻有半推半就歸隊的鼓手一個。
從初夏開始,衣裳漸漸單薄。秋冬季節還有墊肩的可能,一到夏天陳峻帆心都涼了:江煊的肌肉絕對是實打實在健身房操練出來的,要是線下真人快打他可能也就手腕靈活點,沒有絲毫勝算。
“……”
陳詩如很無語,“你們同性之間的友誼真讓我惡心。”
蒼天可證!他跟江煊可以說是一點友誼都沒有,完全是威脅過的關系。
結果,一無所知的劉文浩積極站起:“那我去确定一下學長的口味吧。”
“不是,Chris——”
你玩不過他的。陳峻帆感到悲傷。
不遠處,兩人談笑風生。
回來時,劉文浩樂颠颠地彙報道:“學長說經典就OK,他沒有我們趕得上潮流,也不經常唱歌,讓我們量力而行。”
陳峻帆倒覺得他一個人也能融入得很好,還要了閑置的另一隻沙錘打節拍。
更何況還有程夢真,她的熱心放在樂隊内部不分彼此。
“大佬,請說‘bravo’!”
話筒伸到嘴邊,江煊笑着附和:“Bravo.”
于是,陳峻帆含恨将自己真心想唱的歌放到列表派對。
從前被程夢真贊以“音色流氓”,如今卻連借助歌本身曲折隐晦地表達心意都做不到。他歎了口氣,心想便宜了江煊,這個帥他陳峻帆就不耍了。
“以分離收場~我們都成了失敗者~”
和過去的調侃心态有所不同,程夢真越唱越覺得被刺中痛處。
陳詩如同樣有點笑不出來。
勉強維持着氣氛唱到最後一句,兩人默默坐回沙發。
“這是陳哥的歌吧。”程夢真将話筒遞給躍躍欲試的陳峻帆,“一個人?”
陳峻帆拍了拍劉文浩的肩膀:“我有我的partner。”
喝了口柳橙汁,再來一塊西瓜,程夢真郁悶地心想:什麼破歌,再也不唱。
而陳峻帆鼓足中氣,唱他要飛翔,要fly high over the sky,嗓音亮到程夢真吓了一跳,叉到嘴邊的哈密瓜差點掉落。
有他打頭陣,劉文浩沒有那麼一驚一乍,就是因為遲來的羞恥感像蚊子。
程夢真掏出手機,準備錄下這一珍貴場景給小南看。
“這首是誰的?”
“我。”孟穎初沉聲上前。
大屏幕前換了一茬又一茬,程夢真在低下歡呼,時不時吸入點果盤,沒有再點新歌。
充當氣氛組也容易疲勞。她看向旁邊不聲不響的青年,迄今為止沒有唱過,像最聽話的觀衆。
程夢真坐近點:“大佬,你是不喜歡這種活動嗎?”生怕江煊聽不見,她提高音量,“說‘讨厭’也完全沒問題!”
喜歡當然最好。
但程夢真交朋友的原則是:讨厭也OK。
“不讨厭,我覺得很放松。”
無需大聲,僅僅用平常的音量回答,足夠程夢真聽見他,“一直坐在這裡,是因為還沒輪到我而已。”
不知為何,程夢真覺得他在說另一件機制類似、性質卻截然不同的事。“畢竟先來後到很重要。Raye,你也不想發生流血事件吧?”江煊半開玩笑。
下一秒,他那雙滿盈笑意的眼眶像是雨後松軟的湖畔低地:“總之,别擔心我。”
太奇怪了。
程夢真覺得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太過于奇妙,她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不用遷就我們”“下次要不要去更好玩的地方”,本應自然而然脫口而出的措辭被封存進生僻字典。
“……為什麼是愛心?”
江煊一愣:“什麼?”不過,他還沒有健忘到剛剛發生的事都記不住。
“怎麼說呢……”
那麼苦惱的表情,以及時不時隐隐輕撫臉頰和發梢的視線,讓程夢真忽然間起了雞皮疙瘩。
“不,大佬,要不還是——”
“學長,這是你的歌。”
“因為很帥。”
三個聲音重疊在一起。
因此,江煊耐心地重複一遍:“雖然心形有點土,但用魔方拼出來還挺時髦。Raye,偶爾我也想增加一點帥氣值。”
他站起身,目光比腳步慢一拍,在愣怔原地的少女吉他手臉上多停留很多秒,一個離别時不舍的留頭,像驟然内蜷一下的羽翅。
“能hold住嗎?”
“嗯……我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