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裡面的氣墊床還沒有許嘉時卧室床的一半大,但兩個人中間大到可以躺下另外一個人。
過去的一周,梁荀總會在睡着時,突破“安全距離”,離許嘉時很近很近。
而眼下聽着對方平穩的呼吸聲,許嘉時失眠了,越是睡不着,越想翻身,越是煩躁。
她一直往裡面靠,感覺到身體已經到了最邊上,不敢再動了,怕吵醒梁荀。
閉着眼睛開始數羊,羊數亂了,心裡更加郁悶。
她翻過身,正對梁荀。
外面挂着燈,暖黃色的光線從帳篷頂部的紗網鑽了進來,裡面一片昏暗。
這是曾經的許嘉時很喜歡的場景,山景,野炊,露營,溫暖的燈光,以及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眼下,所有的要素都具備了,除了最後一個。
許嘉時承認,梁荀的顔值很大程度上彌補了這一遺憾。
他平躺着,是很标準的睡姿。
許嘉時看到了他高挺的鼻梁,分明的下颌線,還有微微翹起的眼睫毛。
正當她毫無遮攔的欣賞梁荀的外貌時,她突然看到梁荀的睫毛動了兩下。
她趕緊轉過身體,假裝睡着,急急忙忙間被子掉了大半,隻蓋住了腿。
許嘉時清楚地感覺到梁荀先是看向自己,然後探身過來,幫她蓋好被子。
他小心翼翼的動作讓許嘉時産生了強烈的愧疚感,同時在這個瞬間裡,她産生了自己再被梁荀愛着的錯覺。
不該是這樣的。
許嘉時攥緊了放在被子下的手掌,想她可能真的要放下談盛陽了。
那樣刻骨銘心,珍之已久的愛意,在這樣一個稀松平常的夜晚,被許嘉時在心裡靜靜地消逝掉了。
許久後,當許嘉時裝睡裝不下的時候,梁荀終于與她拉開了距離。
她先是聽到帳篷被掀開的聲音,然後又是一聲很細微的,點燃打火機的聲音。
許嘉時坐在床上,就這一屋子昏暗的光,整理自己混亂的趨近于麻木的心情。
或者是她錯了,畢竟他是梁荀。
五分鐘,十分鐘……
許嘉時準備睡覺的時候,梁荀進來了。
她開了燈,也看清楚了梁荀臉上轉瞬即逝的錯愕。
“我吵醒你了嗎?”
梁荀脫掉外套,朝許嘉時這邊走來。
實際上并沒有多遠,兩三步的功夫,許嘉時輕輕就聞到了他身上的煙草味。
“介意嗎?”梁荀停下腳步,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
許嘉時知道他指的是煙味,搖了搖頭:“我們聊聊。”
梁荀就站在原地,他一手插在口袋裡,一手拿着玻璃杯,仰頭大口喝水。
然後他放下杯子,随手抹了下嘴角,問:“聊什麼?”
許嘉時盤腿坐在了被子上,懷裡抱着枕頭:“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
許嘉時從善如流地接着:“因為晚上說的那些話。”
“那沒有什麼。”梁荀表現的很大度。
許嘉時低下頭,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戳着枕頭:“我的那些話傷害了你的尊嚴,真的很對不起。”
她深刻反思了自己,她不該提起要用錢補償梁荀,她的那些話太可笑了。
那可是梁荀,二十四歲就在華爾街名聲大噪,隻身一人在名利場裡站穩腳跟。
梁荀可以代表金錢,但絕不可能被金錢代表。
看着許嘉時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懊惱,梁荀滿眼的痛苦最終化成了一聲無可奈何的歎息:“沒有。”
“沒有什麼?”
“睡覺吧!”梁荀俯身關了燈,又恢複了一片昏暗。
許嘉時給梁荀讓了些位置。
雖然梁荀說了些讓她聽不懂的話,但話說開後,許嘉時心裡沒有事情,很快就睡着了。
再被許雲帆吵醒的時候,她還在做夢,夢見自己在參加一場珠寶拍賣會。
眼看着拍賣師一錘定音,許嘉時的耳朵傳來幾聲哈哈大笑。
她睜開眼睛,和許雲帆那張臉面面相觑。
許嘉時唇齒輕啟:“你好煩。”
“哪裡煩?”許雲帆在她腦門拍了下,“太陽馬上就落山了,許小姐該吃早飯了。”
“小帆子,跪安吧!”
許雲帆拍了拍許嘉時的肩膀:“快起床吧,你老公都跑步去了。”
許嘉時大囧。
為什麼所有人都是“你老公”,她這個當事人并沒有接受。
“知道了,你出去吧,我要換衣服了。”許嘉時把許雲帆推了出去。
太陽隐約在天際盡頭露出一個角,許嘉時穿着黑色長袖外套和牛仔短裙,剛一出去,就被陳敏看到。
“雲溪,早上天涼,你換條長褲子。”
清晨微涼的風吹在身上,很是舒服,許嘉時一邊跑一邊說:“媽,我去附近轉轉。”
早上看日出的人很多,現在都陸陸續續地下山,許嘉時帶着相機,走走拍拍。
“許嘉時。”
聽到這個聲音後,許嘉時沒有猶豫,假裝沒有聽到繼續往前走。
後面傳來一陣阻力,許嘉時轉過身:“好巧,曹總。”
曹有風雙手抱胸:“不巧,昨天聽你說要和家人來景山露營,我就想着今天可能會碰到你。”
身邊人來人往,談笑風生。
似乎隻有許嘉時一個人強顔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