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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您好歹用些吧。官家說又上了新蟹,特地讓尚食局做了蟹黃包子,可香了。”靜言眼巴巴地看着賀蘊珠,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的後背,聲音放輕:“姑娘?咱們好歹吃熱乎的呀。”
“誰要他的施舍?我不吃!”賀蘊珠的哭腔洩了一二出來,她緊了緊被子,突然想到了什麼,又說:“你們幾個可以分着吃,但是不許拿進來。”
從簡第一次碰上這麼直來直去的,一時之間還有些手足無措,她努力為皇後找借口:“娘娘身體不适,臣去請太醫如何?”
“我不要太醫,你們都出去。”賀蘊珠紅着眼,肩膀不住聳動。靜好看得心疼,快步走過去,如往常哄人一般坐她床邊:“那旁人都出去,我陪在姑娘身邊好不好?隻我一個,誰都不進來。”
賀蘊珠不應聲,其他的靜姑娘見狀一臉大赦,紛紛拉着女官宮人退下。
從簡被這陣仗搞得心驚膽戰,她輕拉住靜言的袖口:“靜言姑娘,娘娘一直都是這麼個性子嗎?”
這幾月相處,賀蘊珠從沒這麼失态難纏過。
靜言面露難色:“其實娘娘的性子挺好的,隻是氣一上來就不聽人說話,這時候,除了……”想到那人,她心裡一慌,連忙轉了個彎:“我家主君,就隻有靜好姐姐能哄了。”
從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她想了想,不聲不響地轉身離開。
福甯殿。
鬓邊烏銀交雜的老嬷嬷面向趙淮宴,穩穩福身:“奴見過官家。”
趙淮宴見她來了,也放下朱筆:“嬷嬷起身吧。今日找您來,是朕想要問一件事。”說到這兒,他停了一瞬,“女子初夜不落紅,可否正常?”
老嬷嬷愣住:“初夜不落紅?”她并沒有急着回答,而是仔細想了一想:“這種例子也是有的。奴少時便聽說過,有位姑娘生性活潑好動,小時爬樹逗鳥時不慎摔下,裙底就見了一些紅。隻是當時誰也沒多想,可誰知待姑娘出嫁,夫家卻說初夜不見紅。所幸兩家從小認識,彼此知根知底,沒有一棒子打死。細細查來,才追蹤到爬樹那回事上。”
趙淮宴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大大松了口氣。
賀蘊珠愛騎射,幼時也見過她爬樹,想來也是這個原因。
是他多疑了。
思及此,他嘴角掀起兩分笑意:“原來如此,多謝嬷嬷解惑。想來您也事忙,朕便不留了。”
老嬷嬷笑着躬身:“官家說得正是,奴先告退了。”
她向後退了幾步,待不見皇帝聖面後才轉身直腰。
“你怎麼這時候來了?”從溪送嬷嬷出福甯殿,迎面碰上從簡,奇道:“是娘娘派你來的?”
從簡輕歎:“哪能呢?娘娘從早起到現在還未用膳,誰都沒勸好,我就想着官家來應該是有用的。若官家批完折子,能夠直接去坤甯殿就好了。”
從溪小心地瞥了眼四下,離她近了一點:“從前不是說娘娘不願入宮麼?官家去能有用?”從簡搖頭:“誰說不是,隻是這幾日好似溫柔了些,我想着也該慢慢願意了。”
“那成吧,快進來。”從溪和她并肩走回,“官家快累兩個時辰了,現今還不提傳午膳的事兒呢,和娘娘一起用倒是極好。”
…………
坤甯殿。
“姑娘不哭了?”靜好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淚,笑着問道。賀蘊珠抽抽噎噎:“我累了,不想哭了。靜好,現在我的身邊隻有你們了……”
靜好小心翼翼地為賀蘊珠撥開被淚水黏在面頰上的發絲,“我們會一直陪在姑娘身邊的,您别怕。太後娘娘不是說過嗎?少年時若哭多了,眼睛到老了可疼。”
賀蘊珠聽了不說話,默默摟住靜好細長白皙的脖頸。
“皇後如何了?”
趙淮宴皺着眉快步走入内殿,可看到淚眼绯紅的賀蘊珠的那一瞬,心裡隐隐的氣悶又下去了。而賀蘊珠實在不想看到他,在他進來時便把臉埋進了靜好頸窩。
趙淮宴覺得好笑又好氣,他徑直在賀蘊珠床榻上坐下。他擺擺手,拒了靜好即将出口的“官家恕罪”,随後探過身子,拍拍賀蘊珠的肩膀:“珠珠,怎麼還哭了?有誰給你委屈受了?”
“就是你……昨夜我說停,你隻讓我忍……”賀蘊珠被靜好握着手,咽下尖銳的辱罵,換上較為溫和的字句。
趙淮宴一愣,随即笑了出來,聲音愈發溫柔:“是我錯了,珠珠出來看我一眼,哪怕是打我也好,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