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瞬即逝,轉眼到了入宮拜見的日子,慕府。
“江姑娘,今日您要入宮,按規矩,應當戴花钗冠,着霞帔。所以,您行動間更要小心一些——您平日走路速度太快了。”
梳妝鏡前,善暄露出三分無奈的笑,仔細地為江扶英盤發。江扶英朝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記着了,多謝善暄提醒。”
“江姑娘客氣。”善暄抿嘴一笑。
剛開始時,她還害怕這位江姑娘不好相與,如今處了這半個月終于放下心來。江姑娘懂分寸有禮貌,學東西快不說,還從不喊累嫌難,性子大方利落,照她看根本挑不出一丁點兒毛病。
她知道江慕兩人的約法三章,是以在私下始終稱呼江扶英“江姑娘”,而非“少夫人”。
善暄蹲下來,仔細為她理好邊緣繡上珍珠的萱草穿雲紋霞帔,定住金玉帔墜,柔聲細語道:
“太後娘娘是再溫柔厚道不過的人,您平日如何對大娘子,到慈甯殿便如何對太後娘娘。皇後娘娘為人也好,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不過您好好敬着她,便出不了岔子。”
“多謝你,我都記住了。”江扶英莞爾,随後微微彎腰将善暄扶起,她下盤穩,霞帔帔墜都沒出一絲錯處。“昨日剛學的禮儀今日也忘不了,亦不會給慕家招惹麻煩。”
扶英笑意盎然,打消了善暄最後的一點擔心。
進了宮門,迎面的就是漫長宮道,紅牆立在兩旁,正中是一道由青石闆鋪就的寬敞大路,可供數量車架并駕齊驅。道路劃為三部分,沒有特權的官家夫人隻能走在最旁側,憑足而行。
江扶英低眉順眼地和慕澈之并肩走着,因前面還有接應的内臣領着,江扶英隻悄悄用餘光打量四周的一切。
紅牆與青石闆路的交接處,會不時冒出一小縷象征生命力的青翠;邊邊角角的闆磚也不知在何時留下了些歲月的低語,細細碎碎的裂紋古樸又沉靜;紅牆上也并非一片平整,間或也有添漆修補的痕迹……
江扶英莫名雀躍起來,就如同她第一次進入博物館,心髒跳的格外快,說不出話卻很是高興。
不知走了多久,身旁的慕澈之停下腳步,那内臣也笑着躬身:“禦史、夫人,福甯殿到了。”江扶英及時收回所有目光,沉靜地随慕澈之一同道謝。
臨進殿中,慕澈之放輕了聲音問她:“姑娘可累?”江扶英亦目視前方,用氣音回道:“不累,我還可以再走兩圈。”慕澈之莞爾,遂不再多說。
福甯殿中龍涎香淡淡,兩隻脖頸細長姿态舒展的仙鶴銅爐圍着皇帝的禦案。
“臣慕澈之、妾身江氏見過官家,官家萬安。”
趙淮宴擡眼,輕輕點頭:“二位請起。”他嘴角銜起一抹笑意。“慕卿軒然霞舉,江夫人仙姿佚貌。珠聯璧合,甚是相配。”
慕澈之溫和道:“官家謬贊,臣與内子惶恐。”
趙淮宴似笑非笑,看向垂眸的江扶英:“江夫人,嫁到慕家的這幾日可習慣?”
江扶英被點到名,内心雖緊張,聲音卻婉轉又不失平靜:“回官家,妾身入慕府很習慣。公爹和善,婆母溫柔,夫君愛惜,妾身多謝官家賜婚。”說罷,她輕輕一福,面上帶着幾分羞澀的笑。
趙淮宴抿唇,眼神一冷,但轉瞬又柔和下來:“是麼,慕卿當真如此?”慕澈之躬身:“官家賜婚,夫人聰慧,臣不勝欣喜。”
趙淮宴覺得他虛僞得很,眼皮低下來,“這便好。允成,讓你徒弟帶江夫人去拜見太後皇後吧。”
“是。”張允成嘴角帶笑,看了身後玄衣内臣,喚他:“行安,可聽到官家的話了?”那小黃門亦是淺笑,躬身道:“臣領旨。”
張行安腳步很輕,向江扶英行禮後便領着對方離開。
張行安相貌端方周正,一雙杏眼生得格外清亮柔軟。他兒時就進了宮,故聲音不似大時進宮的内臣粗啞難聽。相貌聲音相配合,隻覺得這人格外好相處。
江扶英默默跟着他,卻不敢多發出一點動靜——她莫名覺得這樣看着面善可愛的人會格外陰狠。在她看來,内臣多變态,位高者多變态,兩樣都占的張允成多半就是個變态,得他青眼的徒弟自然也不會是什麼純良人。
“江夫人,這便是慈甯殿了。”并非純良人的張行安面帶微笑,而江夫人颔首緻意,溫聲道謝:“中貴人辛苦。”
“夫人客氣。”張行安領着她踏入殿中,慈甯殿宮人見到兩人默默停下,不緊不慢地行禮過後才各做各事。
“如今天漸冷,你的十八歲生辰也要到了,蘊珠可有什麼想要的禮物?”太後自從三年前便不再留指甲,此時便不煩他人,自己親自給侄女剝金桔,“來。”
“謝謝姑母。姑母送什麼蘊珠都喜歡。”賀蘊珠笑着接過,“不過姑母為何一定要自己剝呢?這種事交給底下小丫頭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