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邊海棠花汁淩亂,染紅女子眼角雙頰,光影透過寶石墜珠流蘇燈散下她的面龐,顔若春日花。
身上還浮着輕透花香的薄汗,賀蘊珠碰了碰趙淮宴的手臂,慵慵懶懶:“官家,江夫人的學堂很難辦,是不是?”
趙淮宴籠着她的腰,雙目微阖:“有一點。這幾年保守派愈發保守,改革派倒想借學堂打開缺口,兩方争個不停,滿嘴之乎者也,聽得我頭疼。”
賀蘊珠眉間微蹙,她惡心趙淮宴是真,但也知道這人在朝政上要比先帝厲害許多,能讓他說“有一點”,事情應該不簡單。
“官家,本朝又沒有不殺文官的律法習俗。”她垂下眼睛,小臂搭上他的腰腹。聞言,趙淮宴緩緩睜開眼睛,語氣依舊平淡:“珠珠倒是狠心。”
“不是狠心,是忠君。”賀蘊珠眼神清明,“有人不敬官家,臣妾是皇後,自然看不慣。殺一儆百的道理,官家比臣妾清楚,不對麼。”
“再者,江夫人隻辦一個,又不是遍地開學堂。官家連下個旨的事也要推脫嗎?”賀蘊珠話鋒一轉,拉了拉他的寝衣,與他四目相對:“您讓她辦一個,又能怎麼樣呢?既不是立法,那麼根本不必知會内閣禮部國子監。您是官家,又不是他們手裡的娃娃。”
趙淮宴本就想借辦學堂訓一訓手下的犟種,聽她難得柔聲的一勸,心裡更是舒暢,他拍拍她的手:“好,那朕明日便下旨。”
“明日忘了怎麼辦?筆墨紙硯已經備好,官家這就寫,好不好?”瑩白纖長的手指在男子胸口處玩鬧似的打着圈兒,混着一二兩人的發絲。
趙淮宴握住她的手,閉眼壓着情動:“珠珠别鬧,不是累了麼?”賀蘊珠眼神很冷,耐心有點耗盡,聲音也不似剛才溫柔:“我累了,你也累了?”
“明日我一早起來就寫,行不行?”趙淮宴聽她語氣不對連忙安撫,但整個人還是不想動彈,隻想抱着她快點睡。
賀蘊珠幾乎要咬碎了牙,直接從他懷裡掙開,語氣裡的不滿已經壓不住了:“你現在不能寫嗎?”
她已經很給他臉了。
趙淮宴也不好再推拒,柔聲哄她:“珠珠,那你再親親我好不好?親一下,一下就行。”
賀蘊珠忍無可忍,她深吸一口氣,直接用力踹了趙淮宴一腳。趙淮宴不察,直接被踹下了半邊身子。他愣愣地抓着床沿,眨了眨眼:“蘊珠……?”
賀蘊珠俯下身撐着床沿,看向他的眼神十分冷淡:“官家,您寫了,我就親。親幾下,都成。”
*
趙淮宴披了衣起來,賀蘊珠躺床上閉目養神一陣,半柱香過去還不見他回來,心裡生了點迷惑,索性也披衣而起。
“你在做什麼?”賀蘊珠把燭台放下,為他添了點光亮,不解問道:“早點寫完早點睡,你明日不是還有早朝麼?”
趙淮宴大刀金馬地坐在太師椅上,他面上不滿,和賀蘊珠對視許久,才在她即将撇嘴離開時開口:“皇後,朕是皇帝,你方才舉動未免太過無禮。”
賀蘊珠轉過身來,滿目費解:“你為何這樣小氣?”
“小氣?朕哪裡小氣?”趙淮宴被她問的一噎,他還想再說些什麼,賀蘊珠已經走來倒水研墨了:“官家别鬧,快點寫吧,寫完咱們也好及時安置。”
趙淮宴第一次見她研墨,朦胧燈光下,隻覺姿态優美舉止從容,雖不着錦衣華服、不配金銀寶玉,卻依舊仿若古畫上的神妃仙子。
心裡的氣悶還是被壓下去了。
“……好。”
盡管她心思不純、目的過于明确,可趙淮宴還是覺得她心裡是有自己的。
若換了旁人,若想要什麼東西,她定是威逼加利誘,哪能如此小意溫柔?更何況,她看中體面,哪裡會用腳踹人?能被她踹的,也隻有自己。
她敢踹帝王,無非是知道帝王不會怪她。這何嘗不是一種信任?
趙淮宴越想越覺得舒心,下筆如有神助。
賀蘊珠看他越寫越精神,心中無語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