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蒸霞蔚,晚來風清。趙淮宴到坤甯殿時,晚膳剛好上齊。
“珠珠也不等等朕。”趙淮宴沒事人似的笑了,仿佛從來沒有過被她關在門外十天。賀蘊珠拿起竹箸,夾了個小菜,“等不等都一樣,官家餓了,自有人為你捧上新膳食。”
時隔許久,再一次聽到這種充滿賀蘊珠式韻味的話語,趙淮宴還覺得有些親切:“珠珠說的正是,今日是我來晚了。”
他不動聲色地掃了張行安一眼。張行安抿唇,雖然無奈,但還是主動出聲:“娘娘,官家在路上碰到了顧美人,顧美人想請官家去應蘭閣,這才耽擱了。”
“哦?那麼張行安,你是想讓吾去敲打顧美人嗎?”賀蘊珠笑了笑,話是對張行安說,眼睛卻看着趙淮宴,“隻是可惜,腳長在官家身上,去不去都在官家,耽不耽擱也在官家。顧美人确實惹人厭煩,吾也不喜她,但在這事上,她可沒什麼錯。”
進宮不争寵,那她做什麼?斜倚熏籠“坐”到明嗎?
張行安心道果不其然,在賀蘊珠第一句話說完時,身子便反射性地躬下:“臣知錯。”
趙淮宴又被她準确地戳中内心想法,一時不好看她,幹脆收回視線,用公筷給她夾菜,強行轉移話題:“這個好吃,珠珠多嘗嘗。”
張行安依舊在躬身,兩個人裡,沒有一個看到他的卑微姿态。
靜好緩步走到張行安身邊,輕聲叫他起來。張行安有些茫然地看過去,他半彎着腰,并不敢完全起身。靜好用氣音道:“娘娘隻是不喜歡你,她不想折騰你的。”
張行安眨眨眼,偷偷看了眼冷面吃飯的賀蘊珠,才低頭用氣音回道:“多謝娘娘,也多謝姐姐。”
賀蘊珠的飯量不算小,但到晚間總會刻意少吃一些,用膳時間也會短一點。她吃完便靜靜地坐在位子上,“官家,明日曦禾回來,你可有什麼想和我交代的?”
趙淮宴咽下三脆羹,擦了擦嘴角:“這倒也沒什麼需要交代的。從前貴妃的關雎殿不吉利,已經封了,先讓曦禾跟着大娘娘住兩年,再把寶盈殿好好收拾出來,留給曦禾待嫁。”
“關雎殿怎麼就不吉利了?”賀蘊珠擡眸,“若無清貴妃在那兒手刃姜一道,何來如今大雍的國泰民安?”
趙淮宴皺眉,“話是這麼說,不過關雎殿裡埋了太多人命,還是少提為好。”賀蘊珠輕扯唇角,不發一言。
“近來事忙,好久沒來看你,珠珠會不會生氣?”沐浴後兩人上榻,趙淮宴心裡有幾分忐忑地出了聲。
不管心裡是何打算,趙淮宴還是改不了一見賀蘊珠心尖就發顫的毛病。
不見面還好,隻是想得慌;可一見面,就像被下了降頭。
賀蘊珠低頭翻了一頁《漱玉集》,聲音無甚起伏:“我若是生氣了,官家要如何認錯呢?”
趙淮宴微微放了心,主動牽住她的手,按住了一角書頁,溫聲道:“現如今入了夏,各地也進了不少水果。我記得珠珠喜歡吃椰子和荔枝,回頭把一半都送到坤甯殿——剩下的一半便給曦禾和大娘娘太妃她們嘗嘗鮮。”
“嗯,官家思慮得妥當。”賀蘊珠點點頭,随後輕輕撥開他的手,免得擋了字。
趙淮宴嘴角一挑,自覺地用玉質梳篦為她梳發,說起了一件旁的事:“珠珠,你可思念你的表姐?就是嫁去了江南的那一位。”
賀蘊珠聞言,下意識轉了大半個身子過去看他,柔軟的發尾掃過趙淮宴的手心:“姐姐可以入宮來看我嗎?”
“你若想,自然可以。”趙淮宴笑意加深,“我給姐夫升了官,讓他來京做正五品的光祿寺少卿。想必再過幾日,兩人就要到京。日後你若悶了,召表姐入宮就是。”
賀蘊珠的生母裴迎真隻有一位親生妹妹,而這位妹妹亦隻有一位親生女兒,便是表姐高妙淑。賀蘊珠和高妙淑自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如同親生姐妹,隻是妙淑兩年前嫁去了江南,兩人不得再見。
賀蘊珠聽了這消息心裡自然高興,但她心裡亦有遲疑:“可是姐夫在做官上實在不高明,讓他入京,還做正五品的光祿寺少卿,恐怕于社稷無益。”
“放心,我今日召見了光祿寺等人,特地叮囑了他們日後少讓那人插手正事,他不過是挂個名。”
賀蘊珠放了心,想到不多日就能見到表姐不禁莞爾。趙淮宴盯着她彎起的唇角眼神一暗,下一秒,他從心地吻上。
賀蘊珠一愣,原本想推開他的手都搭在了肩膀上,卻默默卸了力氣,她閉上眼。
溫柔克制的一吻過後,趙淮宴的手已經勾上了她的腰間系帶,卻被突然按住。趙淮宴不解低眸,對方賀蘊珠清清冷冷的雙眼:“洗幹淨了麼?”
他心裡又是好笑又是心虛,捏了捏她的耳垂,低聲下氣:“……幹淨的。”他似是想到了什麼,又小聲補充:“我從來不親她們的。”
賀蘊珠心裡冷笑,面上隻是輕嗯了聲,随後單手把《漱玉集》遞給他:“書不能放床上,找個地方安置。”
趙淮宴聽話下床放東西,回來後自是一番雲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