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碧用力抿唇,蹲下身子行禮,聲音愈發顫抖:“臣妾真的不敢,娘娘明鑒。”
王宓從小外出遊曆,膽子和好奇心都大的很,亦養成了路見不平就出手的習慣。見狀,她擰眉看向顧聽棠:“顧美人,你好端端的扯出身做什麼?不管景壽郡君從前如何,她如今和你我都是一樣的。你說話未免也太難聽了。”
顧聽棠毫不示弱地看回去:“你也不過是個低階郡君,又有什麼資格搶我的話?”
王宓咬牙,剛想回嘴就被上首的王祯拉住。王祯暗暗搖頭,王宓看了隻得忍耐。
若換了往常,以賀蘊珠這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性子定會一言不發,隻看她們繼續鬧騰,但今日她想多留一些和表姐說話的時間,便皺眉開口:“景壽郡君,吾知道你不敢,坐回去吧。”
見賀蘊珠不痛不癢地放過,顧聽棠眼皮一跳,果不其然,下一秒賀蘊珠就點了自己的名字。
“顧美人,自你們進宮第一日,吾便提前說過:高位嫔妃不許為難低位嫔妃,你把這話記到哪裡去了?”
顧聽棠垂臉抿緊唇,直挺挺地起身行禮:“臣妾知錯。”
“這個月的月例銀子不用拿了,長長記性。”賀蘊珠随口給了個懲罰,“今日沒什麼事,你們就直接回去吧。”
她說完,自己幹脆利落地起身離開。
王宓無聲地翻了個白眼,拉着王祯走出坤甯殿,出了門才開始低聲說話:“你聽聽顧美人的話,真是讓人生氣。出身又不是自己能選擇的,從小進宮當内臣當内人,那定是家裡過得不好。又不是名門女為了前途做女官……”
王祯拍拍她的手,無奈道:“忍一忍,回到蓬萊閣再說好不好?”
見王宓點頭,王祯如獲大赦,不動聲色地松開她的胳膊默默遠離,王宓震驚地望過去:“你為什麼要放開我?”王祯慚愧低頭:“太熱了,你很像火爐。”
王宓沉默過後輕哼,強行扣住她的手。王祯有些絕望,而語氣依舊平淡:“你想拉就拉吧,我其實也不是很介意,真的。”王宓滿意一笑:“姐姐最好了,和我親姐姐一樣好。”
雲霧看得歎氣,這真是難為姑娘了。
二王直到上了車架,才松開彼此的手。走到半路,王祯突然想到一件事,隔着車架問道:“對了,說到女官,我想問你一件事。我記得太原王氏也有入宮做女官的名額,你怎麼那時不來?”
“因為那時候我跟着爹娘出門玩了呀。”王宓想了想,“我爹爹娘親都喜歡出門遊曆,我從小就是在外面長大的。”
她本想開口說自己的選秀原因,但轉念想到出門在外又忍住了,直到進了蓬萊閣王祯卧房才敢說話:
“不過說到進宮,我就忍不住生氣。你應該不知道,在太原,每隔一代,我們王氏和郭氏就有一次聯姻,次次都是佳話。可偏偏一輪到我這代,郭家的那位人品就爛到出奇,誰也不想嫁。可誰能想到,族長趁着我們一家三口出門在外,竟報上了我的名字。那時我一回來就要納采,娘親直接氣出了病來。還好官家說要選秀,為了不嫁郭家那位,我便求爹爹送進去了我的名。”
王祯聽了不免震驚,聲音也比往常多了些起伏:“可是入宮未必比嫁郭家好吧?入宮是做妾,還沒有什麼自由,憋憋悶悶,也不算很好的。”
“可當時哪裡想的了這麼多,那時隻顧着脫困,現在再後悔也來不及了。”王宓擡頭歎氣,“不過,宮裡好歹有我同鄉同族,官家和皇後太後也都不差,這輩子就将就着過吧。别說我了,說說你,你是為什麼進宮啊?伯父是正三品的武官,推個選秀的能力還是有的。”
王祯一頓,随後也歎氣:“算是我倒黴吧。宮裡很久沒有一個武将出身的娘子了,按約定俗成的規矩,如今官家選秀,武将世家裡就必須填一個姑娘進去。我爹爹手氣不好,抽簽抽到入宮了。”
“不是,憑什麼要他來決定你的事啊?”王宓馬上不服氣起來:“就算必須守這破規矩,那也應該讓你們這群姑娘自己抽才對。”
“一直都是這樣的。”王祯笑了笑,拍拍她的手,溫和道:“從小到大,我身邊的事都是由雙親家族決定,爹爹說什麼,便隻能是什麼。習慣就好了,沒關系。好歹遇到你了,對不對?”
王祯最知道“反抗無用”的道理,所以她做什麼都是淡淡的。不甘心愛反抗的幼年時期吃了不少手闆,她嫌疼,索性就乖乖聽話,順便找一找這麼做能得到的好處。
其實這樣也不錯。她總是這麼對自己說。
王宓猶在氣憤,說這個規矩不合理,而規矩的遵守者隻是淺笑看着她,溫柔平和。
從前一個月,小宓裝娴靜不容易,如今多聽聽她講話也是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