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夜,應蘭閣,燈火搖晃。
“今日之事,官家不怪臣妾嗎?”顧聽棠雙目绯紅,她聲音帶着哭腔,大着膽子抱住趙淮宴,纖長手指扣在他的腰後。
趙淮宴眉心擰起,聲音卻溫柔,手上還不緊不慢地拍着她的後背,“哦?你犯錯了麼?”
顧聽棠心裡一喜,口上委屈道:“臣妾自然沒犯錯,不過景壽郡君行事不正,臣妾指出了她的不對,皇後娘娘便罰了臣妾……”
趙淮宴手指一頓,半空的手掌又收回:“皇後做事有她的道理,不許妄言。至于景壽郡君,她品階在你之下,又是宮中内人出身,一時身份轉變,朕也怕她驕矜。你背着皇後指正一二,倒也沒什麼。”
趙淮宴喜歡輕碧的安靜,但也對她的過分平靜不滿。
皇後忽視他,自然可以;可其他人怎敢無視他這個皇帝?
“臣妾明白了。”顧聽棠揚起笑意,小心翼翼地擡眼看他,“可是官家,您既然覺得臣妾沒錯,為何要罰我三月月俸呢?”趙淮宴輕笑,“不過是做給衆人看的,你當真了?”
顧聽棠心跳登時快了起來,她默默抱緊了趙淮宴:“臣妾才沒有當真。臣妾就知道,您心裡是有我的。”她的聲音愈發小,但也盡數進了趙淮宴的耳朵。
心裡有他确實很好,不過這人委實蠢了些。給鈎子就上,沒一點腦子。閑時逗一逗很不錯。
趙淮宴虛擁着她上了床榻,不緊不慢地想。
“今日事多,朕也累了。如今來不過是想陪陪你,睡吧。”瞧見顧聽棠隐隐期待的眼神,他笑着碰了碰她的長發。
顧聽棠倏地紅了臉。她心跳如鼓,目似星輝,雖然羞臊,心裡卻愈發高興,笑着窩進他的懷裡,“官家待臣妾真好。”
趙淮宴嘴角扯起一個莫名弧度,不置可否。
…………
高妙淑在坤甯殿住兩日便出宮,當夜,趙淮宴便去了賀蘊珠那兒。
“你今晚怎麼來了?”賀蘊珠沐浴完畢,一回到内殿就看到同樣沐浴完的趙淮宴,眉尖蹙起。趙淮宴笑着朝她走過來,“許久不見珠珠了。”
賀蘊珠忍着惡心坐回妝台前:“見誰不是見?非要來見我?”趙淮宴聽了也不氣,主動為她梳發:“聽從溪說,從湘她們包攬了你手中所有的事?”
“從湘是尚宮,掌引導中宮之事,我的事自然就是她的事。”賀蘊珠語氣裡多了不耐煩。趙淮宴停了停,又道:“珠珠,你是皇後,是國母,怎能事事假手于人?”
賀蘊珠嗤笑:“對啊,我是皇後、是國母,唯獨不是你的管家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禁中是尋常村落,沒個管家理事的官兒。從湘她們本就負責這些,我出什麼面。”
趙淮宴被她怼得心頭一梗,卻也找不到什麼話來反駁,隻好閉上嘴。
賀蘊珠不想再理會他,把頭發從他手心抽出來,自顧自地上床睡覺。
“我累了,官家也好好休息,明日還有早朝。”
趙淮宴張了張嘴,無話可說。
*
在等待中秋宴的這大半個月,賀蘊珠一直在看熱鬧。
她也不知道趙淮宴給顧聽棠下了什麼迷魂藥,這幾日的顧聽棠格外活躍。又是背地裡嘲諷景壽郡君出身寒微,又是半夜身子不爽利,把趙淮宴從仁華郡君床上挖去了應蘭閣。
太後聽了就皺眉抿唇,背着小長公主叮囑賀蘊珠好好管教。賀蘊珠嘴上應了,私下裡依舊是一股腦丢給座下女官,自己當甩手掌櫃。
從簡給兩位苦主送了稀奇禮品,也多寬慰了她們幾句。景壽郡君一貫好脾氣,隻是道“謝過娘娘,大不了以後臣妾多避開顧美人一些”;仁華郡君眉宇之間似有不甘,但也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勞娘娘費神了。”
賀蘊珠本就不喜歡顧聽棠這位死對頭,如今她越來越會惹事,心裡更加厭煩。這一日,她閑着也是閑着,幹脆抱着圓圓去了福甯殿,打算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張允成的差事完全辦好,亦挑了這一日回福甯殿述職。誰承想他一回來就碰上了賀蘊珠。張允成内心歎氣,面色如常地躬身道:“臣見過娘娘。”
賀蘊珠輕嗯一聲,看都不看他一眼,徑直進入福甯殿,張行安抿唇站在一旁,連象征性的阻攔都沒有。
張允成似笑非笑地看徒弟:“忘了規矩?”張行安半讨好半親昵地笑了,同樣低聲回道:“師父又不是不知道官家,他高興還來不及。”
“也是。”張允成拍拍他的肩膀,“這兩個月苦了你。日後我一半時候都在宮外,沒法兒日日在你身邊,做事小心一些,官家有意要培養你。”
“行安明白,師父放心。”
兩人相視一笑,随後看向内殿,福甯殿夏日限定的竹簾一提一閃,便遮住了内裡所有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