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姐姐是不是有話同我講?”到了梅竹菊蘭小徑,燕奚仔細瞧着江眉凝似乎恍不在意的神色,笑盈盈地道。
見此,江眉凝忙笑道:“妹妹眼尖。”
燕奚稍稍偏了偏頭,将手背在身後:“是鏡子?還是我阿姐?”
江眉凝一怔,她掃了一下身邊跟着的仆從,他們忙得了示意退下。
此處隻剩她們二人,在竹子倒影的側影下,夏末秋初的風穿林而來,落到身上,隻覺一陣涼意。
江眉凝道:“實不相瞞,皆有。”
燕奚笑道:“那我便都同江姐姐說了。”
她将方才同江太傅所述的話又同江眉凝重複了一遍:“我希望姐姐能夠看清自己的心,想要什麼樣的所托之人,是想遇一知己相伴餘生,亦或是愛恨一瞬死生不棄。”
江眉凝了然道:“果是此意。我原以為,妹妹是看出來了,借此機會警醒我自鑒。”
她望着竹林,“姐姐,你不覺得,修竹外在修養雖好,若内裡糟粕,待你分辨察覺之時,不是已晚矣。”
反正她背後有韓蕲罩着,她便坦蕩地說了:“江姐姐,我很喜歡你,所以我想如實相告。我覺敬王殿下,不可托付。一則他府上舞姬成群,每日必避免不了勾心鬥角,他如今雖為阿姐遣散舞姬,日後若同阿姐置氣,難保不會為氣阿姐尋歌姬入府,畢竟舞曲在他處推崇甚高。屆時舞姬如何自處,阿姐如何自處。二則敬王殿下此人心胸不甚寬廣,想法執拗,有些許王爺架子,還于府中責打過舞姬。他今日敢責打舞姬,明日就敢責打自己的妻子,這是極為惡劣的行為。清水宴的晉扇扇不算他辜負的女子中一個鮮明的例子嗎?三則,我阿姐不為妾,江姐姐,你也不能為妾。”
“阿姐确是如今心悅殿下不錯,但我不喜,便一直阻攔這他二人。如今我正努力給阿姐尋一良人,希望姐姐不必将哀怨轉移至阿姐身上。”
燕奚歎了一聲,“我實不知,為何姐姐你也要喜歡敬王殿下?”
江眉凝稍顯沉默,“還是舞更勝一籌。”
想到此,她略顯羞澀地笑了,“幼時有次入宮,我個子小,一個人跑到梅林裡,在濕滑的雪地中摔傷了腳,又披着紅色襖裘,旁人看不見我。是敬王殿下找到了我,為我折了一枝梅安慰掉珠子的我。”
燕奚問道:“就這嗎?江姐姐,你自幼受高知禮教,家中盡是梅竹菊蘭,你真的會因為一枝梅而愛慕一人嗎?你和敬王殿下不過差歲有三,那時他也隻是垂髫稚子,怎麼能帶你回去。你可記得是誰抱你回去的?你可記得你為何愛的是蘭而不是梅花?”
此等種種,問得江眉凝一怔,她仔細去想了想,才有些茫然。真的是一枝梅嗎?可這些年心中的愛慕也做不得僞。
她笑着答道:“人終有所執,妹妹如今,不也是嗎?”
感情說了這麼多……沒用!
燕奚扶額。
她也理解,畢竟自小喜歡,喜歡這麼多年,怎能憑她三言兩語就勸動了,能有些觸然已經是極好的。
“我隻是憐惜姐姐無結果的青春。”燕奚道,“我尊重姐姐的想法,畢竟人生在世有所執是好事。我也希望姐姐不要為一個人自苦。大周這麼大,好男兒那般多,偏隻他适合你不成?”
燕奚笑道:“姐姐年已二十仍不想嫁婿一事,我相信太傅大人也早已看出個所以然來,故而故意讓我們二人今日獨處。反正敬王殿下此人,我是不會讓我阿姐嫁的,也不會讓阿姐攔住姐姐的路。姐姐若想得償所願我可以幫姐姐一二,讓姐姐去看看這人的人心品性。”
風飒飒過竹林,吹亂了江眉凝的鬓發,她會心一笑:“如妹妹所言。”
“不過我還有一事想作為交換求一求姐姐。”燕奚道,“女子學堂的事,希望姐姐能幫一幫我們。我想讓我阿姐進女子學堂教學,她忙起來,或許就不想着嫁娶一事了。而且敬王殿下在秋鹿書院有挂名,辦好此事,說不定日後江姐姐能借此機會同殿下時常接觸時常見面。”
江眉凝笑道:“我有什麼能幫到你的?”
“簡單。”燕奚道,“姐姐才名在外,以姐姐之名辦個女子詩會,邀請一衆女子,太傅大人會看到的。”
江眉凝想了想,于她而言确實不算一件難事,遂點了點頭,“我盡力而為。”
燕奚眨了眨眼,“便先謝過江姐姐了。”
江眉凝笑道:“還有一事……”
“我知。”燕奚道,“我會保密的。是我自己看出來的,也沒告訴過旁人,江姐姐不必憂慮。”
江眉凝對燕奚越看越喜歡,她仔細想了想自己還有什麼能幫上燕奚的,忙道:“我幼時也是個不愛讀書的,那些高深的斷章字句我看不懂,越看越不喜歡,但祖父曾給我做過一沓畫本,慢慢教着我學,我才因着這個原因喜歡上讀書。如今這些畫本我已用不上,可終究是祖父為我所做之物,我還好好留存着,若你看了喜歡我便借你,待你學罷這些文章還我不遲。”
燕奚激動得眼睛都瞪大好許,“太感謝江姐姐了!我會好好保存的!”
她們一路玩笑到了江眉凝的閨房,等回來的時候,二人身後又抱着一箱子的書。
箱子上刻着鯉魚雲紋,江道源一看便知是什麼,他的神色裡不禁帶了稍許訝然:“以往那般寶貝的東西,如今怎肯送出手?”
江眉凝朝二人行了一禮,笑道:“不是送,是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