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佳節将至,餘與薛樂,欲于此日登重歲山,邀奚娃同,韓某此人,餘不屑邀之,切記此日勿帶其同往,樂哉。
江某留。”
燕奚當着韓蕲的面逐字念出信函内内容,瞧着他的神色逐漸冷淡下來,不覺好笑。
她在他面前搖了搖手中的信,兩眼微彎,神氣十足,“重陽那日,我要陪江爺爺和薛爺爺登高了,你好好待在家中等我。”
韓蕲隻覺好笑,淡淡勾着唇:“你到底是誰的王妃?”
“你的。”燕奚同意地點了點頭,“但做人要敬老尊賢。重陽對他們多重要,邀請了我,我當然要答應。”
“我得找找明天要穿的衣服。”
思緒來的那叫一個快,說完她便提起裙擺從他身邊遠去。
韓蕲張了張口,還是沒有告訴她,孫策泱和孫榮嬌的事情。
他知道她這是找一個借口逃跑,一如他去接她回來的那日。
那天回府,他們默契地都沒有再提此前話語,輕飄飄将此事揭了過去。
韓蕲知曉,燕奚不會就此放棄。
明日她必去的原因,恐怕還有從二老那裡旁敲側擊他的消息。
他的手敲在扶手上,一下,兩下,與滴漏聲重合在一起。
湖風送來中心暖風,可在深秋,也是刺骨的冷。
他的心緒早已從剛知曉時的驚駭慌恐,變得如此時的風一般,平靜的,沒有喧濤的。
憑她的能力,早晚會知曉的。
還是讓她從别人的口中得知吧。
這段故事太慘烈,他說不出口。
*
燕奚找衣服的時候打了個噴嚏,她以為是吹風的緣故,心裡尋思着明日應該穿厚點。
她明日答應去重歲山,并不是為了探問皇家密辛。
二老德高望重,為官多年,自是不會亂講宮廷事,她本就沒期待獲得什麼。
但重歲山,她是一定要去的。
書中寫,重歲山是程澈生母埋骨之處。重陽此日,程澈邀燕聽雪登此山,于墓前剖白自己心意,然遭燕聽雪溫柔拒絕,是兩人關系的一個轉折點。
那在今日故事裡,又會如何呢。
于今也是一個重要轉折。
燕奚一定要參與進來,好好促成這件事成功。
深秋草木枯榮,思來想去,燕奚選了一件淡黃色的輕便衣裝,穿上長靴,帶上護腕,頭上裝飾甚少,輕裝上陣。
江道源出門就看到如此模樣的燕奚,連誇了三聲“俏”。
“祖父。”一側随他出門的江眉凝頗為不滿地瞥了眼他,說話的語氣頗帶埋怨,意思是約燕奚去登高都不讓她陪,她還是不是他最愛的孫女了。
江道源捋着自己的胡子,樂呵呵地笑了一聲:“今日不是因為那薛家小子提前約了你才如此嗎?明日便讓你陪老頭子我喝茶下棋。”
燕奚可最會聽八卦了,貓到一絲準頭,燕奚立馬湊了過來,一臉八卦地接道:“江姐姐有新情況呀?”
見燕奚打趣自己,江眉凝的臉上驟然升起一抹不自然的酡紅,“當時他送信被祖父看見了,祖父硬要我去的。”
點到即止,燕奚忙不疊地點頭:“好說好說,今日江姐姐和薛公子放心玩樂,江爺爺和薛爺爺的歡樂包在我身上。”
江眉凝微微點頭,略過這個話題,送江道源和燕奚上馬車去尋薛嵩玄。
燕奚有些疑惑,“江姐姐不一道去嗎?”
此話又問得江眉凝臉一紅,江道源見狀連忙出來打哈哈,“哪有讓女子上門去找男子的道理,自然讓薛晝那小子自己上門來請人。我們快出發跟老薛頭彙合。”
燕奚十分有眼力見地點了點頭,朝江眉凝揮手告别。
見馬車行動,她這才揶揄地瞧着江道源:“江爺爺,多日未見,江姐姐和薛公子是怎麼回事?”
江道源捋了把自己的小胡子:“說來話長。總之凝兒放下了心中執念,薛晝那小子勇敢了一步,事情在老薛頭預料的方向發展。”
燕奚笑道:“挺好的。以後絕無江姐姐被欺負一事發生。”
“那必然。那小子敢欺負我孫女,我不信老薛頭不第一個站出來。”江道源道,“晾他薛小子也不敢。他對凝兒如何,我一向看在眼裡。”
燕奚笑而不語。
也算,終于有一件她喜聞樂見的事情。
相信上天自有安排,相信他們有好的發展,且随他們去。
馬車緩緩前行至薛府,燕奚剛掀簾便瞧見等在門口火急火燎的薛嵩玄。
還未待馬車停下,他便着急地跳了上來,可把燕奚吓了一跳,趕緊上前扶住他老人家,嘴裡不由得絮叨不停:“薛爺爺着什麼急,為何不等馬車停下再上來,您一把老骨頭,磕着碰着可難愈。”
“薛晝那小子不解風情,選的也是咱們那座山,他已經出發去尋我的寶貝凝孫女,我這不得趕緊快他一步到那山去。”他一邊在燕奚扶着坐好,一邊解釋道。
這種話薛晝那小子不知道跟他絮叨了多少遍,薛嵩玄在燕奚這又聽到,雖知道她是關心,卻也不大樂意,想了想又駁了一句回去,“奚娃娃,我可比你結實得多,到爬山的時候可别是你被我們丢下。”
燕奚“切”了一聲,回應道:“到時候承讓了。”
燕奚現在的模樣是一點也沒想到,爬山的時候自己有多愁眉苦臉。
燕奚望着越爬越興奮、遠遠将自己甩在後面的二老,終于受不住苦着臉撒嬌大喊:“江爺爺、薛爺爺,等等我罷!”
薛嵩玄杵着從路邊撿的棍子,站在台階上樂呵呵望着燕奚:“奚娃娃該鍛煉了,你一個小年輕還不如我們兩把老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