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這兒,燕奚才發覺她鼻尖已覆有一層薄汗,神思有些飄忽,好像沒有聽清顧寒霜說了什麼,眉頭微蹙又放開,顯然是在忍耐什麼。
那一瞬,過往的一切漫上神思,燕奚頃刻便懂了。
她在違抗世界指令。
和世界裡“燕奚”的反應,大同小異。
燕奚的心情有些複雜。
她并沒有觸及關鍵的驚喜,而是有些恍然的失落,那個對她好的阿姐,心裡也有了一個,願意為他掙脫一切的堅定的人。
她終于開始反抗命運,為了程澈,或是為了自己。
燕奚連忙握住了她的手,趁機将拇指掰了出來,“阿姐,不論桂或松,于此皆是好意象,今日是程澈哥哥的開心日,我們也理應提些高興事。”
聽到燕奚的聲音,燕聽雪驟然回神,意識到自己接了一句什麼話,神色赧然,“聽雪方才頭疾複犯,神思飄忽,不知竟接了殿下之言,是聽雪失言了。”
場上幾人都因她之言而觸動,本來顧寒霜便無追究她之意,又見她如此懇切言辭,不禁關懷上心問道:“燕大小姐為何不告知本王有頭疾,本王府上藥材無數,可挑些送至燕聽侯府。本王現在便讓将遺挑一些送至府上。”
程澈也起身意欲關懷,聽聞這話便不樂意了,關切道:“可是又疼得厲害?去你的屋子歇一歇吧,李婆婆昨日剛剛把屋裡的被子曬了一遍。你且休息至飯點出來即可,我去給你煎藥。”
燕聽雪先感謝了顧寒霜的好意,這才對程澈道:“殿下今日生辰,聽雪有此一事實在冒犯失禮,擾了大家興緻,實為不該。今日聽雪有罪,不若就此回府,改日必一一登門緻歉。”
燕奚攙着她,一直忍住沒開口。
韓蕲看了好一出現場戲,目光從一直扶着她的燕奚身上,遊移到她們二人交握的手處,這才發現燕奚是扣着燕聽雪的手指的,她的指甲掐進她的手裡。
韓蕲瞧得皺眉,“程宅有藥,燕大小姐情況看起來如此嚴重,不若就近醫治。左不過一個生辰,吾不介意,漸青不介意,敬王不介意,燕大小姐無須在意,先平疾再言後事。”
燕奚繃着臉連連點頭,速速攙着燕聽雪去尋李婆婆,留這正廳不多卻亂糟的幾人。
主角一出門,屋子裡的人便沉默了起來,其心各異。
韓蕲倒是沒什麼思慮的。
他主要是擔心燕奚的手是何情況。
其他兩人便不同了。
程澈的話早已從側洩露出,燕聽雪是在這裡住過的,而且還是常住客。
她能做出這般不顧及名分的事情來,便說明,她心中早已另有人選。
顧寒霜不想承認自己敗得徹底。
明明在上寒山寺之前,她都是喜歡他的,怎會變心如此之快。
到底是他不曾察覺,還是……她之前選擇他,隻是權勢壓迫不得已為之……
燕聽雪離屋子裡的人遠了之後,神思似重新回到己身似的,緊攥的雙手突然放松了,燕奚這才放心将手從她手裡拿過,藏在袖中,遮住了虎口的血印。
她将被子給燕聽雪蓋好,當了回照顧人的身份,“阿姐你好好休息,我将祁蘭和桑俞叫過來一起照顧你。”
今日程澈生辰,幾人聚在一處,燕聽雪便給燕期和芳菲放了假,讓他們也放松一日。
燕奚想着小宴而已,便不留人拘謹,雖然帶了二人,隻讓她們留守門外,四處玩樂,誰知突發意外,未照料得來,還好她是将人帶來了。
燕聽雪點了點頭,有些歉疚,燕奚又哄了好幾聲,這才安心合眼。
燕奚怕她再發作,把小綠放在了她身邊,熱流流過她的掌心,她的眉瞬間便平了。
燕奚走出門,臉上露出痛苦相,吹了吹自己還在滲血的虎口。
還沒走幾步,遇見了來尋她的韓蕲。
她微愣,“你怎麼出來了?屋子裡怎麼辦?”
韓蕲神色淡然:“他們之事同我何幹?”
他走近,将燕奚的手順着袖子拉了出來。
起初燕奚還扭了一下,待意識到他想做什麼,旋即順從了他。
“彈琴之人手上的力氣還是有的。”
韓蕲打開手中握着的藥瓶,托着她的手,為她仔細塗抹。
燕奚訝然:“你怎麼知曉?”
韓蕲睨了她一眼,“事出反常必有妖。方才的情形,按平時你早便跳出來蹚渾水了。”
燕奚被他怼得一噎,有些憤懑不平:“我每次也不是毫無收獲地牽扯其中好吧。”
韓蕲瞥着她,不做回應,“去尋你的婢子?”
燕奚點頭。
他将剩餘的藥塞到她手中,“去罷。開宴之前,不用回來,好好照顧你阿姐,還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