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開門的聲音吵醒了沉睡的人，沈南寂下意識擡手揉了揉惺忪睡眼，随即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擡頭朝着姜念念的方向看來。

姜念念此時已經走了出來，大抵是同沈南寂自小生活的緣故，所以在單獨面對沈南寂時，也是她難得覺得輕松的時刻，“天寒地凍，殿下怎麼不回屋去？”

沈南寂像是突然清醒了一般，連忙從地上爬起來，然後垂着頭站在姜念念的面前。他如今的身量已經比姜念念高出不少，所以這樣的角度，姜念念一擡眼就可以看到他的神情。

樹枝上挂着燈籠，燭火随着燈籠的搖晃，也在曳曳的搖，微弱的紅光照在沈南寂的臉上，漆黑的眸子裡盛着瑩瑩的亮色，他輕聲道：“念念，新歲安樂。”

姜念念怔了一下，沒想到沈南寂為了這麼一句話，居然一直等在了屋外。她心底一時有些五味雜陳，“怎麼不敲門？”

“我想着這些天你一直都在忙着年節的事情，一定也很累。既然睡着了，那我就再多等一會好了。”沈南寂淺淺地笑着說道。

“這樣稍不留神就會感染風寒的，如果讓陛下知道了，又該責罰我了。”姜念念有些無奈地道，“如果殿下想要說什麼話，等到明日就好了。”

“我不要。”沈南寂直接拒絕，随即撇嘴道，“等到明日又有許多人來，我才不想和他們一起。”

聽到沈南寂這話，姜念念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那現在殿下的祝福也已經送到了，我也祝殿下新的一年能夠得逞所願。不過現在已經很晚了，殿下快些回去休息吧。”

沈南寂看着姜念念欲言又止，他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可最終卻仍舊隻是應了一聲“好”，然後他便沿着長廊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廊外依舊下着雪，似乎籠罩着一層薄薄的霧氣，撕不開又抓不住，絲絲縷縷，如同纏繞在枝葉間的蛛網，密密層層。紅燈籠枝頭高挂，映着枝頭雪也落了紅，喜慶中又透着無邊的寂寥。

困意再次襲來，姜念念最後看了一眼屋外的雪景，随即旋身回屋，再次沉入夢鄉。

次日晨曉，天還未亮，便先聽一陣爆竹聲。姜念念悠悠轉醒，瞧見窗外烏蒙蒙的天，雪如松了口的鵝毛袋子，正被一股腦地傾倒出來。

姜念念穿好衣服出了門，然後就聽到熱鬧聲穿過厚重的雪，直直地鑽進耳朵裡。鋪天蓋地的涼意随着風席卷而來，姜念念忍不住先打了一個寒顫。

正瑟縮着，忽地聽到一陣交談聲。

“這天可真冷啊。”

“方才來的時候，我不是提醒過你，讓你多添一件衣裳？”

“那不行，你沒看到沈落嗎？穿那麼多衣服，看起來就像個小胖熊一樣。”

接着便是“噗嗤”一聲笑。

下一刻，他們似乎是已經走到了門前，一道不輕不重的敲門聲響起。姜念念一開始就猜到他們是來倚月軒的，所以早早地就走到了門邊，剛好走近的時候，就聽到了敲門聲。拉開門一看，沈宿綿和二皇子沈東郢正站在門前。

姜念念見狀，連忙退後一步行禮道：“二殿下，六公主。”

沈東郢見到姜念念，便直接開口問道：“嗳，五弟呢？”

姜念念正想要回答，就聽到身後沈南寂的聲音傳來：“二哥。”

沈東郢一見沈南寂，當即也就不管姜念念了，徑直朝着沈南寂走過去，一邊走還一邊說道：“昨天在宮宴上有旁人在場，我都沒和五弟你好好說幾句話，今天可終于讓我找到機會了。”

沈宿綿瞥了姜念念一眼，似乎是想說什麼，可最終也隻是讓姜念念起身，然後就跑到了沈南寂的身邊。如今沈宿綿已經長大，經由皇後的教導，言行舉止與小時候有了很大的差别。短短幾年的時間，幾乎所有人都變了樣，熟悉卻又陌生。

眼下也沒有什麼需要自己的地方，所以姜念念也就自己找了個位置呆着，同時留意着屋内談話的幾人，以便他們随時叫自己。她看着那客套寒暄的幾人，心中不免想起她和沈南寂剛到這裡的第一個春節。

那時的沈南寂初露頭角，可是卻也不得旁人重視，甚至還要遭受其他皇子暗地裡的排擠，防止他真的爬到高處。可是随着時間的推移，當他們發現沈南寂不僅沒有因為他們的打壓而一蹶不振，反而還有越挫越勇的架勢，甚至沈明承都越來越看重他的時候，衆人又開始在明面上表達善意。

偏僻的倚月軒門前的人突然就多了起來，甚至就連身為宮女的姜念念，都得到了旁人額外關照，有時候還會被套近乎般地稱呼一聲“姜姑娘”。

但從始至終，姜念念都沒有對他們表現得太過熱諾，她隻按部就班完成着自己的分内事，絕不叫旁人抓到自己的把柄，然後又牽連了沈南寂。

姜念念眼下無事可做，眼見着那幾人應該還要聊上許久，便将目光從他們那邊移開。她無所事事地發呆了半天，随後就将視線放到了雪地上。

此刻的雪已經下得很厚了，剛剛沈東郢他們走過時，腳印也不過就在地上留下了淺淺的痕迹。這樣的雪，正适合堆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