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了晚上的行程,姜念念便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她沒問沈南寂是怎麼求得出宮的機會,卻也能猜到定然不會如他所說的那樣輕松。沈明承性格如何,她雖不說一清二楚,但也知曉一二。可既然沈南寂沒提,她也不會追問。
再出門時,沈南寂也已經換上了尋常的衣服。月白色的衣袍外披着一件玄色大氅,烏發隻用一支墨玉簪子束着,長身而立于雪中,倒真有了幾分世家公子的矜貴。
沈南寂此時正背對着姜念念,姜念念開門時也沒有出聲提醒。她靜靜地打量着沈南寂的背影,心中忍不住猜想,倘若沈南寂當真隻是出生在世家門戶,而非是這深宮之中,那他的人生是否要比現在輕松許多?
沒人能夠知曉答案,來不及再思索,沈南寂已經率先察覺到身後的異樣,轉過身來看向姜念念,便見她正看着自己這個方向出神。
“怎麼了?”他問。
姜念念搖頭,甩掉腦子裡那些沒根據的想法,随後走下台階來到沈南寂身前。沈南寂見狀也不多問,他擡頭瞧了一眼天色,随即說道:“時候差不多了,我們出發吧。”
姜念念聽到沈南寂的話,這才驚覺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已過了午後。她也不敢再耽擱,和沈南寂一同出了院子。
走在宮道上的時候,姜念念能夠感覺到四周都是靜悄悄的,一片寂靜中就隻餘下他們兩人極輕的腳步聲。一路走到宮門前,他們都沒有遇到旁人,直到和當值的侍衛打過一個照面,這才算是離開了皇宮。
走出宮門的那一刻,姜念念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隻是就好像原本壓在她身上的負累突然卸下,心裡也有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怅然。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空氣中都帶着自由的美好。
這還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第一次見到京城的景象,這種感覺很新奇,以至于她一時也忘了先前在宮中的規矩。道路上人來人往,姜念念左看右看,感覺連生長在路邊的雜草都格外可愛。
沈南寂在一旁看着,對姜念念的行為也并沒有多少的懷疑。姜念念入宮時年齡還小,之後便一直沒有出過皇宮,所以對外界好奇也是正常。可是他全然忘記,他所想的完全是他這個年紀該有的反應,而姜念念早已過了會對所有事物好奇的年紀。
雖然兩人心底的想法有些出入,但卻又莫名地達成了一緻。
姜念念走了一段距離後,才突然想到自己是和沈南寂一同出來的,她扭頭一看,發現沈南寂正走在她身後的不遠處,不遠不近地跟着,目光也落在她的身上。眼下姜念念這一回頭,兩人的視線便恰好對上。
看到沈南寂那平靜的神情,姜念念這才驚覺自己壞了規矩,見沈南寂走近,她也不知該如何向沈南寂解釋自己剛剛的行為,“殿下……”
沈南寂對此倒是不以為意,他猜到姜念念想說什麼,卻直接打斷了她的話,對她說道:“現在是在京城,而不是在宮中,這裡沒有人會指責你,你不用拘謹。”
姜念念點頭應是,卻莫名覺得沈南寂如今的模樣,反倒比她更像是一個大人了。可仔細想想,對方分明才該是那個年輕恣意的少年。
事已至此,即便有沈南寂的準許,姜念念也不敢再随便亂跑了。她跟在沈南寂的身後,也許是有意為之,他的腳步放得很慢,而姜念念也就趁機悄悄地打量着他。
要說沈南寂時常行走京城,對這裡的一切并不好奇,那也說的過去。可是更讓姜念念在意的是,她最近總是能夠在不經意的時候,覺得沈南寂和從前有些不一樣。
姜念念想過是環境改變了他,可又覺得是他改變了環境。他所做的每一個舉動,都像是曆經萬千後的重新來過,孤注一擲,不留餘地——這和她當初所看到的紙上,倒是有了幾分相似。
沈北渝今天的話也的确是提醒了她,沈南寂如今的每一步都很危險,會被沈明承忌憚,可她并不會因此就想過要離開,她隻是擔心沈南寂會有危險。
正出神之際,姜念念便聽到有人喚她:“姜念念。”
姜念念下意識擡頭望去,便見到沈南寂不知何時已經走到她的身側,和她并肩而行。她遞給沈南寂一個疑問的眼神,似是在詢問他什麼事。
沈南寂頓了一瞬,旋即問了一個看似有些突兀的問題:“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這個地方,那你會跟我一起走嗎?”
姜念念一怔,而後不假思索地答道:“當然。”
倉促之間的回答本該顯得荒誕又不可信,可沈南寂卻覺得這話無比的真誠,他原本因為沈北渝而有些滞澀地心情,也突然變得豁然開朗了起來。
他輕笑了一聲,道:“你忘了?你已經進了宮,是不能離開京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