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雪已經停了,不過天空依舊灰沉沉的,尤其是在厚重潔白的積雪映襯下,便愈發顯得灰暗。四周寂靜無聲,令人心中也生出幾分安甯。
眼下就隻有他們兩個人,姜念念這才有機會問話:“我記得昨天夜裡我好像趴着睡着了,後來是你把我抱到床上的嗎?你怎麼不直接叫醒我?”
“我看姐姐睡得熟,所以就沒叫你。”沈南寂垂着眸子,心底也不知在想什麼,“而且姐姐照顧了我那麼久,好不容易睡着了,我也不忍心再叫姐姐。”
姜念念想了想,自己當時好像的确睡得迷迷糊糊,即便有點知覺,但也沒有醒過來,“其實你也可以不用管我的,你肩上還有傷呢。”
“隻是小傷而已,影響不大。”沈南寂回道,緊接着,像是為了不給姜念念說話的機會,他又接着說道,“段雲瀾他們應該很快就會找過來,我們這個位置,應該距離他們不遠。”
姜念念聞言,仔細算了一下,“那如果順利的話,我們今天應該可以去到軍營了?”
“不出意外的話,是的。”沈南寂應了一聲。
說完這話之後,兩人便沉默了下來,不過氣氛倒是沒有因此就顯得尴尬。姜念念看着一望無垠的雪地,綿延至遙遠天際的,是一片合二為一的純白。零星錯落的房屋,就像是荒漠裡點綴其間的小小幾株野花,生生不息。
她這樣看着,忍不住想,自己究竟有多久沒有看過這樣的雪景。她在宮中時,雖然那裡的一草一木都被修剪得精緻,每株花草都選擇在了最佳的擺放位置,甚至就連一滴雨、一片雪似乎都應該停駐在特定的地方,這樣的美麗總是在精緻中透着死闆。一方高高的圍牆築起,将所有的風景圈在其中,于是就連天空也隻剩下那一小片。
宮中的雪景,就像是畫師筆下的一幅畫,美麗卻永遠隻能局限在那張畫紙上。而如今眼前的這片風景,卻如同那畫紙之外的另一番光景,雖不絢麗,卻永遠透着勃勃生機,一直綿延到世界盡頭。
不知過了多久,姜念念忽然聽到身旁的人問道:“姐姐還記得,你我剛見面的時候嗎?”
姜念念愣了一下,沒想到沈南寂會突然提起這事,不過很快她就點頭道:“記得。”
她當然是記得的,而且還印象深刻。彼時的她初來乍到,對這個陌生的環境充滿了未知的彷徨,她想要尋求回家的辦法卻始終不得結果。然後她開始了解這個世界,開始努力地活着,甚至她一開始選擇沈南寂,也隻不過是為了那個不知道真假的寥寥幾筆。
無論過程如何,他們也終究是走過了最艱難的時候,也成了彼此至關重要的存在。
姜念念有些好奇地看向沈南寂,問道:“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我隻是在想,如果時間能停留在那個時候就好了。”沈南寂說道。
姜念念有些狐疑地想,沈南寂是不是看到小凜被自己娘親照顧,所以想起了秦婉蓉。
雖然距離當時已經過去了很多年,期間也發生了很多事情,可那個時候的沈南寂早已是記事的年紀,而且這些年沈南寂幾乎也沒有感受過親情的溫暖,唯一給過他關愛的,也就隻有秦婉蓉了。
姜念念欲言又止,她不知道沈南寂是否需要她的安慰。
然而就在這時,姜念念聽到沈南寂又說道:“我記得很早你說,希望我可以永遠記住自己的身份,如今我已經不需要這樣的提醒。”
姜念念聞言,一時還沒有想明白這前後兩句話有什麼關系。
“你不記得了?”沈南寂的目光落在姜念念的身上,他微蹙着眉,神情似有些不滿。
姜念念立馬回想了一遍,最終想到應該是當初她喚“殿下”時,對沈南寂說的話。
“記得。”姜念念道,但她心底的疑惑未減,不明白沈南寂突然提起這事得緣由。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沈南寂這才滿意,轉而解答了姜念念心中的疑問:“這些事自有人會記得,而且你如今也已經不再受身份的桎梏,這裡也不是宮中,所以你也可以不必再對我用敬稱了吧?”
姜念念聽沈南寂說完,終于在一大段的鋪墊之後,聽到了這番話的重點。于是她反問道:“那你想要我如何稱呼你?”
因為此時他們住在女人家中,所以也有心注意着不暴露身份。
沈南寂似乎也思考了一會,随後才道:“和以前一樣就可以。”
姜念念想了想,這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自己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可是你之前不是不喜歡我叫你名字嗎?”還經常因為這事生氣。
不過轉念一想,那時他對姜念念讓他叫自己姐姐這事都極為反感,結果現在反倒是叫得一次比一次順口了。
“沒有。”沈南寂的聲音将姜念念拉回了現實,“沒有不喜歡。”
姜念念遲疑了一下,倒也沒有過多的糾結,隻是點頭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