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延逯見杜月娘氣焰嚣張,足尖微動,有那麼一瞬想要上前阻攔。但當他瞥到蘇翎的那一刻,卻皺了皺眉,正欲擡起的手也洩了力。
她之前對自己這般絕情,他又不是什麼不要臉面癞皮狗,到了這個時候,哪還有主動出手相幫的道理。
若是她自知有愧,當真向他開口求助了,再幫她也不遲。
淩玦卻似是還未睡醒,慢悠悠的獨自坐下,自顧自地倒了杯茶,沒擡眼看任何人。
“民女蘇氏,本宮同你說話呢,你是聽不見嗎?”杜月娘刻意在“民女”二字上加重了語氣,以彰顯自己的特殊身份。
還未等淩玦開口,虞妃便冷笑了聲,斥道:“這宮中除了皇後,無人有資格自稱本宮,你又算哪門子的本宮?”
“你就是虞妃吧?”
杜月娘并未被她呵退,見她開口反而更顯得意,“看來你還不知道呢,陛下新封的太子就是我的兒子,你說我能不能自稱本宮?别說她了,就連你這妃位也得給本宮行禮!”
“是麼,”虞妃輕嗤了聲,坐到淩玦身邊,“那封了你什麼位份啊?”
“你...我...”
杜月娘被問到了痛處,一時語結,“還...還沒來得及封呢!總之我兒子是太子,我的位份肯定比你高,你們虞家樹倒猢狲散,你以為你還是以前的虞妃娘娘嗎?喪家之犬罷了,在我面前得意什麼!”
“世上竟有如此蠢物,”虞妃嫌惡地掃了她一眼,“還真以為有母憑子貴一說。”
“怎麼沒有!”杜月娘單手叉腰,“我兒子是太子,天生就是金貴的命,别以為我不知道,那廢掉的湛王是個傻子,所以陛下才不封他當太子,你們虞家就是沒這個富貴命!”
虞妃翻了個白眼,對着淩玦咬牙低語:“我真是瘋了才和這蠢婆娘講道理。”
杜月娘見這兩人坐在一起竊竊私語,對她全無尊敬之意,隻覺惱意上湧,轉頭對着盧延逯瞪眼。
“都指揮使,陛下可是專門下了旨意,讓你全程護送我們母子,你就是這麼當差的?快讓她們給我跪下行禮!”
盧延逯被她這般當衆責問,面子上自然有些挂不住,可他受皇命所限,若是不遂了她的意,隻怕到時又要被陛下怪罪。
淩玦忽調笑了句:“喲,又升官了。”
盧延逯的臉色更難看了。
他比誰都清楚,自己這官職究竟是怎麼升上來的,可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被人當面戳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蘇翎這副神情,明顯是看穿了他這官職的來曆。
可他明明已經成了京内官職最高的武官,她現在又身陷囹圄,朝不保夕,憑什麼還在自己面前這麼得意。
盧延逯緊了緊雙拳。他不喜歡這種不受控的感覺。
“月夫人是太子之母,陛下極為看重,你們如今雖未定罪,也與囚犯無異,自然該向她行禮。”
有人在背後撐腰,杜月娘更得意了幾分。
她先指向虞妃,“你,趕緊起來,這主位自然該讓我坐。”
又指了指淩玦,“你也起來,懂不懂尊卑貴賤,在這宮中你隻有端茶倒水的份兒。”
虞妃低頭檢查着指尖丹蔻。
淩玦撐着下巴歪在案上,眼簾低垂,看不出是睡是醒。
杜月娘見半天不見動靜,回頭看向盧延逯,跺了跺腳,忿忿道:“你就在這兒幹看着嗎,你不是有刀麼?快讓她們起來啊!”
盧延逯猶豫着,他确實不想受杜月娘的支使,可若是能讓蘇翎吃些苦頭,說不定就能讓她明白,現在該究竟倚靠誰了。
他緩緩擡手,握住了刀柄,看向了自己曾經的妻子。
“蘇翎,虞家大勢已去,你最好認清現實,不要癡心妄想了。”
虞妃有些疑惑,這指揮使怎麼針對性這麼強,明明自己才是虞家人啊。
她拍了拍淩玦的胳膊,“他跟你有世仇啊?”
淩玦:“前夫哥,見笑了。”
“哦——!”
虞妃恍然,接着意味深長地上下打量着盧延逯,随即搖了搖頭,“那确實不如我弟弟。”
盧延逯哼了聲,冷臉道:“虞冽畏罪潛逃,已是舉國皆知的罪人,他已自身難保,沒人會來救你們的!”
“有沒有人救我不一定,”淩玦緩緩掀起眼簾,“但肯定沒人救你。”
“你——!”
盧延逯強壓下自己翻湧的怒意,“到了現在還在嘴硬,我是殿前都指揮使,統領皇城軍衛,哪裡需要别人來救。”
“那得問她呀。”淩玦用目光指了指跟前的杜月娘。
“問我做什麼?”杜月娘莫名。
淩玦輕笑了聲,“他若是被下了大獄即将問斬,你這個太子之母會救他麼?”
杜月娘一愣:“我...我...”
還沒等杜月娘吐出一句完整的回答,淩玦又道:“你當然不會了,他被下獄定是因為和太子之母有染,到時你也自身難保啊。”